方輕塵搖搖頭,他怕再過一會兒自己就沒了和她道別的勇氣。他看著柳憶安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今日,我想向你交代我的身份。”
“我的母親,是順朝皇室最後一個女性繼承人,而我,是順朝皇室最後的血脈。”
“百年前,順朝滅亡,裕太祖殺入宮中,想屠盡順皇室,卻偏偏漏掉了一個不起眼的侍君,那個侍君正懷著皇上的骨肉,生下的孩子,就是我的母親。”
“然而侍君在生産後因長途奔波,傷了身子,不久便撒手人寰,母親從此成了孤兒。”
“順朝有一批看不慣裕太祖的老臣,她們約定輪流將我母親撫養長大,想要利用她正統皇室的身份,號召順朝遺民割據一方。”
“其中撫養母親最久的,就是順朝的太醫院令。她和其她老臣不同,她知曉順末帝生活奢靡,賦稅繁重,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被起兵造反是早晚的事。她可憐母親小小年紀就成了那些人爭權奪利的棋子,便帶著母親逃了。”
柳憶安心中一驚,難怪初遇方輕塵時他沒有戶籍,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淵源。憶起他過去的不易,柳憶安憐愛地握住了方輕塵的手。
方輕塵微微一笑,繼續講了下去。
“號稱四海第一劍客的霜千絕,在年輕時曾受過祖父,也就是侍君的幫助。為報恩情,她找到了母親,同太醫院令一起將母親養大。我的劍術,便是霜千絕親自教的。”
“那些順朝老臣不死心,多年來一直在尋找母親的蹤跡。可母親覺得不應為一己私慾挑起爭端,便帶著一家人躲在深山裡。後來,太醫院令和霜千絕壽終正寢,父親和母親也先後去世,我就被姑母,也就是秋思雨,帶回秋府收養了。”
“再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方輕塵的嘴唇有些發幹,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輕塵,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秘密。”
柳憶安的目光落在方輕塵泛白的嘴唇上,心中的憐惜促使她輕吻了上去。
方輕塵猛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感受到的柔軟。下一個瞬間,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吻後他就要親口同柳憶安永遠道別。絕望中,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沉淪在這個吻裡。
為什麼……
為什麼在他不得不離開的時候,偏偏賜予他最溫柔的愛憐。
這個吻,既是對他的恩賜,也是對他的懲罰。
不行,他不能放縱自己。
方輕塵輕輕推開了柳憶安,“我,我還沒說完。”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你。”柳憶安紅著臉道歉。
“沒,沒有唐突。”方輕塵深吸一口氣,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後,繼續說道,“之前,為了幫陸將軍找到前朝遺落的水脈圖,我找到了順朝剩下的遺民,也就是石姐她們。”
“石姐?你是說我失憶的時候,你帶我去的那個小山村,村民其實都是順朝的遺民?”
“嗯。當年,她們的先祖一直跟著順朝老臣四處流竄,所以都和我一樣,未曾在官府登籍。”
柳憶安這才明白為何那個不起眼的小山村有那麼多規矩,“所以你們才藏了起來,同時不讓村民帶生人回村?”
方輕塵點點頭,“這些村民這幾年才終於擺脫了顛沛流離的生活,雖然她們的情況比過去好了不少。但……”
說到這裡,方輕塵有些哽住,他垂下眼睫,低聲說道:“但,總歸比不得尋常百姓一般安穩。自我和她們重逢,她們將我視為順朝遺志的象徵,希望我能帶領族人過上安寧的生活。所以,我想去承擔這份責任,不能再嫁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