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孔蒂尼在深刻觀察整個市場的走向,歐洲情況實際比美國更糟糕,美國至少還有前面8年的繁榮打基礎,而歐洲前面幾年經濟恢復就出現了問題,除義大利工業水平是在聯合集團帶領下突飛猛進之外,其他國家尤其是英法的經濟增長一直在低位盤旋,當然義大利的情況最好,在聯合集團宣佈捐資1億並透過9年義務制教育方案後,義大利股市很快就穩定下來。
當記者有意無意套話“義大利例外”論時,孔蒂尼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並接上這句話:義大利的工業連續實現兩位數增長絕不是正常發展的功勞,而是他把大把的美國資金用於投放的結果,換而言之,義大利的工業暴漲完全是虛火,需要經過很長時間的吸收才能變成內化的真正實力,但他又不能揭穿這個話題的秘密,所以表現非常狼狽,好在後來他急中生智地扯上了熊彼得。
約瑟夫·熊彼特是奧地利學派重要代表人物,10年前曾擔任過奧地利社會民主黨參加的奧地利混合內閣的財政部長,曾經出版了《經濟發展理論》專著,到1926年發行了第二版,並進行了大幅修改,加上了顯著的副標題——“企業者的利潤、資本、信貸、利息及景氣迴圈”,旗幟鮮明地提出了創新理論,並概括了“五種創新”,於是孔蒂尼便在記者釋出上大談特談創新。
講義大利例外論時就用上了五種創新模型:產品創新、工藝創新、市場創新、資源配置創新和體制創新,比如開發百浪多息和pvc就是產品創新,用天然氣代替煤炭實現火力發電機組發電就是工藝創新,比如義大利實現全歐、全美與遠東市場整體佈局就是市場創新,至於資源配置就更簡單——聯合系阿爾及利亞公司的產地在阿爾及利亞,但出口運送地卻在的黎波里;最後大談特談的是體制創新。
熊彼得講的體制是小體制——指企業和商業組織再造,比如聯合集團這種扁平化矩陣管理就是典型的組織創新,但總裁卻昧著良心大談法西斯蒂和三面旗幟的組織創新,給美國人上政治課,認為墨索里尼“天才般地、全面開創了”法西斯蒂事業,三面旗幟凝聚了4000萬義大利人民,美國也應該向這種方式學習,緊密團結在以胡佛總統為核心的『政府』周圍,摒棄黨派成見、地域成見、階級成見,共赴國難,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說,不利於維護『政府』形象的事不做,齊心協力為繁榮富強的美利堅奮鬥云云,聽得胡佛總統眼淚感動得嘩嘩的,帶頭站起來給總裁鼓掌……
在臺下的聽眾也對此予以狂熱地回應,原本是一本有些高深難懂的《經濟發展理論》在第二天一躍成為《紐約時報》暢銷書,書店打出的廣告語是:齊亞諾總裁力薦、義大利例外的絕密;你一生不可不看的經典經濟學巨著;讀懂了這本書,你就掌握了經濟起落的奧秘……風頭之健,甚至壓倒了一直和熊彼得有爭論,甚至在學術界還隱隱約約勝過一籌的約翰·梅納德·凱恩斯——最起碼現在凱恩斯還沒能寫出《通論》來。
所有人都陶醉在自我實現、自我預言地圈套裡,唯獨有人在下面靜靜地聽完了所有發言後對自己的妻子說:“這是個大騙子……”
“溫斯頓,你為什麼這麼說?”旁邊的『婦』人捂住嘴,不敢相信地說道,“我覺得他講得很對!聯合集團的成功確實是依靠了創新的功勞,你看他們的產品,很多都有口皆碑……”
“完全不是,這是倒果為因。”剛才說話的胖子搖頭道,“聯合集團成功的秘訣我看得很清楚,就是他用各種各樣產業包裝起來向華爾街貸款,然後一方面利用這種貸款發展一部分產業,一方面利用這些資金撐起義大利國內的其他情況,然後再向華爾街不斷融資包裝……”
“照你這麼說來,大不列顛也可以?”
“大不列顛不行,因為大不列顛是個民主政體,不會允許一個企業集團橫跨多個經濟領域,不會允許一個企業控制國計民生,更不會允許這個企業集團染指國家政權,所以我們的財團和企業都是一幫又一幫的,彼此對立而又相互制衡,這是監督的有效手段。”胖子笑道,“他這個聯合集團連股東大會都沒有,董事會也不存在,除了齊亞諾就是一個安東尼奧,誰來監督和制約他?”
“但他沒犯什麼錯誤啊……”
“你怎麼知道他沒犯錯誤?”胖子反駁道,“就義大利這種體制,就算是他犯了錯誤會被揭『露』出來麼?他是完全受政權包庇的,所以他要一個勁吹噓政權體系的優越『性』,吹噓三面旗幟的英明——這還不是他自己發明的政治觀點,他是在變著戲法說自己英明。”
到這裡,這兩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胖胖的男子叫溫斯頓·丘吉爾,英國名門之後,在一次大戰時出任過海軍大臣,後來又出任過空軍大臣、陸軍大臣、殖民地事務大臣等多個顯赫職務,1929年5月英國再度舉行大選,這次選舉中丘吉爾本人雖然險勝,但保守黨和自由黨在全國範圍內慘敗,拉姆齊·麥克唐納的工黨『政府』重新執政。丘吉爾被迫離開『政府』出於下野狀態,他在議會中除批評『政府』提出的印度自治方案並決定與國大黨談判外,大部分時間用於寫作,包括已在連載中的《世界危機》以及《我的早年生活》,還有一本關於祖先馬爾巴羅公爵一世的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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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尋求各種素材與閱歷,他帶著夫人克萊蒙娜訪問美國,準備拜訪美國各界人士和政治領袖,擴充自己的影響力,到美國後的第一次公開『露』面就被邀請去聽了孔蒂尼和一堆經濟學家組成的第二次高峰論壇,本以為有什麼新鮮事,沒想到居然是孔蒂尼在進行長篇演講,而他的斷言更是驚呆了克萊門娜。
“親愛的,我覺得你講得有些危言聳聽,雖然聯合集團在義大利的地位確實有些特殊,但他在美國並沒有這個特殊地位……他不是照樣混得風生水起?”
“這裡有兩個障眼法,第一,他把大量的資金搬回了義大利,後者的經濟體量很小,你想德國靠著道威斯計劃那30億美元就開始從低谷中恢復起來,義大利本身經濟比德國還薄弱,而聯合集團拿到的美元甚至更多,怎麼可能不發展起來?第二,他的聯合集團從來沒有整體盈利過,每次說到盈利,他就說在投入新的專案,會有更好的前景,本質上是一種龐氏騙局的擴大,但人們就輕易相信了他的解釋,因為他確實實在擴充各種各樣的實業領域,可你仔細看一看,他還能擴充什麼?或者說,還有什麼領域是有很大空間而他尚未進入的?”
克萊門娜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好像真沒有,凡是她有印象的重工業,聯合集團全部都涉獵了,而且規模都很大。
“所以他又開始了滿嘴跑火車,什麼義大利南部大開發、什麼農業科技升級,什麼遠東深圳特區,什麼環地中海珍珠帶,什麼亞歐經濟帶——全他媽是騙人的玩意,靠這些要投入多少資金?是一個小小的義大利就能玩得轉麼?”丘吉爾笑道,“之所以給你畫這個宏偉藍圖,是為了從你這裡騙更多的錢……”
“但總有事情敗『露』的這一天!”
“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他不是像普通的龐氏騙局那樣最終破滅,他在推動經濟危機和股市崩潰——吹起來是為了融資,打下去是為了賴賬,如果你記憶足夠深刻的話,他去年發行了高達15億美元的可轉換債券,這些債券今年全部變成了聯合集團的股份,然後現在至少跌了一半以上。”丘吉爾笑笑,“他先拿了你15億,然後給了你一個據說價值20億,還會繼續上漲的東西,然後過一年造成市場動『蕩』,讓這東西忽然貶值到不到10億甚至更低,然後利用人的恐慌心理再買回來,你看,這樣一番魔術之後他獲得了什麼?”
“他白拿了5億!”克萊門娜驚呼起來,“溫斯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其他我看不出來,但有2件事他漏了馬腳:第一,當初報紙抨擊他利用聯合銀行向歐洲過渡放貸40億,你我都是歐洲來的,如果歐洲突然多了40億美元資金,還會面臨經濟運轉活力不足的狀況麼?所以我猜測這40億他拿來搞投機了,或者至少大部分用來搞投機了;第二,他一年前大張旗鼓地簽訂了價值44億美元的合同,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突然毀約?而且是如此整齊、不加選擇地毀約,你不覺得太乾脆了一點麼?除非他另有佈置,另有安排,足夠可以拿回這5億。現在看到美國股市崩盤,再聯想他以前說300點是美國股市起點,只有一個結論,他在翻雲覆雨……”
“這只是你的猜測對不對?你沒有任何證據!”
“對,當然是我的猜測,你知道我這個年紀的人見慣了陰謀詭計,什麼樣人物我沒見識過?”丘吉爾大笑,“如果我沒說錯,在他背後一定有著一個龐大的勢力在『操』縱這一切,否則美國工商界和華爾街會這麼配合?”
“你說的我都有點相信了,你不會去揭穿他吧?”
“揭穿?”丘吉爾哈哈大笑,“我才沒那麼傻呢!這種事不到最後一刻誰敢說?而且他不是一個人,他有一個團伙,如果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保證會死的很難看,除非有一天我可以當上首相,那還差不多有點地位……當然指望工黨『政府』是更不行的,麥克唐納還在說要學習義大利先進經驗呢,我呸,義大利有什麼先進經驗?”
“既然你也懂這些,為什麼你不去試試看呢?”
“首先,這套東西玩過一次,第二個人玩就不現實了;其次,大不列顛體量太大,靠美國帶不動的,美國也就是能帶動義大利;第三,……現在英國這情況,我怎麼可能呢?”丘吉爾羨慕地說道,“他真是年輕啊,我年輕的時候可沒這麼好機會。”
“不,你機會也不錯,不然你怎麼成為內閣最年輕的大臣的?”
丘吉爾老臉一紅:“夫人,咱們說好了的,不能挖老底……誰沒有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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