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丫頭死死咬著牙關,連一眼都不敢多看她。
“嗬。”謝夫人艱難地發出了一點聲音。
“……太太,您別為難我,您喝點湯,等以後……我給你燒紙錢嗚嗚,您別為難我。”
“及……嫁……嫁茅娘。”謝夫人喉嚨裡擠出了三個完整的字。
嫁茅娘就是結冥婚的意思,各地有各地不同的說法。謝夫人盯著小丫頭,反反複複地重複這三個字,眼珠子裡幾乎帶上了濃稠的希冀。
可侍候人的丫頭只知道哭,根本聽不見她的低語。
謝夫人被燻啞了的聲帶嗬嗬地發出空聲,她越來越焦躁,某一刻,在丫頭再次將參湯遞到她嘴邊的時候,陡然暴起,用發黑的牙齒死死咬住了她的手。
“呀啊——”
慘叫聲刀一樣割開祠堂內外狀若安寧的假象,宋時清一驚,霎時間抬頭看向外面。
跟他在一起吃飯的其他謝家人也都惶惶地看向了外面。
宋時清站起身,“我去看看。”
謝二老爺的夫人愣了下,隨即擠出笑來安撫宋時清,“準是外頭打掃的丫頭被嚇到了,有什麼好看的,哥兒你先吃飯。”
宋時清搖搖頭,“我沒什麼胃口。”
見他這麼說,屋子裡的人也不好再阻攔,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十幾雙眼睛,幽幽的,有不安,有懷疑,更有微妙的打量。
宋時清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曲了一下。
他突然覺得有點害怕,好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格外可怖的情形一樣。
宋時清轉身走出屋子。
都已經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再糟還能糟成什麼樣?
更何況,謝司珩說過,再兇的惡鬼也有力竭的時候,狐鬼當年孤注一擲求個血肉之身,如今能害死的人肯定有定數。八成不會牽連旁支的人。
只要這群人別主動去招惹就行。
另一邊的院子裡似乎聚了不少人,宋時清沒理,和守著祠堂的人打過招呼以後側身走了出去。
他開始時腳步還是鎮定的,等走出一段距離以後,索性跑了起來。
正如謝家人說的那樣,整個宅子外不遠處,起了猶如實質的濃霧。
謝家的那個家丁只和他說霧裡有鬼影,但並沒有說是什麼樣的鬼影。
謝司珩曾經跟他提過,說是年紀小的孩子,不宜去祭拜不親的長輩。人死的地方聚陰,容易招鬼,小孩眼睛清,看見了容易受驚。
壽終正寢的人死去後都能引來魂靈,佛堂裡那隻狐鬼鬧起來,起這一場濃霧也正常。
摸著路走出去就行。
這樣想著,宋時清走下了臺階。然而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呼喚。
【時清。】
是謝司珩的聲音。
宋時清茫然回頭,眼瞳中映出了謝司珩的身影。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謝司珩出現在了他身後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臉上帶著和往常一樣溫和的笑意。但那笑意因為過於病白的臉色,顯得有些許怪異。
“哥哥?”宋時清腳下下意識上前了兩步,但很快又停了下來。
不對,肯定不對。
這時惡鬼的伎倆,根本就沒有人會去東南邊的院子裡告訴謝司珩祠堂發生的事情。他怎麼會悄無聲息地在這裡等自己。
是那隻狐鬼不希望自己離開謝宅。
宋時清一步一步地朝後退去。
謝司珩愣了下,像是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