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易初張了張嘴,深邃如淵的眸子在火光下閃爍著幾分不明的深意。他微微抬眸,眼尾處似是染上一抹極淡的溫柔,可轉眼間,又被清冷的霧氣所掩蓋:
“我倒是聽說,那位為公主陪嫁的侍女並未死,如今在國師府中好好躺著呢。”
“那狗賊有這好心?!”千提本就燒得通紅的臉頰因生氣而更加漲紅,音調不自覺拔高:
“我走時分明探過,景秋已沒了鼻息。那狗賊分明是故意將假訊息傳出,想引我回去!呸!老奸巨猾!”
她一口一個“狗賊”罵得激動,全然不曾注意到封易初愈發難看的臉色。
罵著罵著,她聲音又小了許多。
倘若是真的呢……倘若景秋真的沒死呢?
千提攥著手帕的手微微泛白。
八歲那年冬天,母後病重,她隨乳孃去宮外寺廟祈福。彼時景秋與她一般大,只著一件單衣跪在路口,旁邊躺著位重病的少年,正是她哥哥。
千提心中不忍,想將兩人撿回宮中。乳孃的視線停在少年身上好一會兒,似乎有些犯難:“公主,將個男子帶回……怕是有些不妥……”
千提已上前將景秋從地上扶起來了,聽見這話,不曾深思,只道:“有什麼不妥的?皇姐宮裡不是養了許多面首嗎?大不了讓他當我的面首就是,我又不是養不起。”
於是她有了她的第一個面首,雖然沒過兩月,他還是病死了。臨死前,少年將景秋託付給她,此後十年間,景秋不曾離開她一天。
如果她真的沒死呢?
千提擦了擦眼淚,心中有些動容。
“反正本也打算回國師府的,藉此一探究竟吧。”若是那狗東西連死人都要利用,她定要打爆他的狗頭。
千提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窗外,卻只看到一層微微發黃的窗紙,像一塊大大的燒餅糊在上面,將月色擋得嚴嚴實實。
燒餅……
千提摸摸肚子,突然覺著有些餓。
往常都是有宮女準時為她備好菜餚的,就算是偷跑出宮玩的時候,景秋也會及時安排好一切,不會讓她餓肚子。
今日成親,她被迫起了個大早,因著這邊禮儀,什麼都不曾吃過。本指望著趁國師不在的時候偷偷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卻發生了那樣的事。好不容易逃出國師府,卻又發了燒,渾渾噩噩地睡到月上中天。
一整天下來,除卻在婚房中匆匆忙忙嚥下的幾口燒雞外,她再沒吃過別的東西。
“阿初……”饑餓在一瞬間泛濫成災。千提掌心輕輕揉著早已餓扁的肚皮,對上封易初那張被她罵得面色極為難看的臉龐,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試探性問:
“你……你餓嗎?”
“不餓。”琥珀色的藥酒在掌心揉開,封易初輕輕握住她的腳踝,指腹發力為她傷處按摩,連頭都不抬。
他倒是被她罵飽了,如今一點食慾都沒有。
千提抿了抿唇,不死心道:“我看你也忙了一天了,真不用吃些東西嗎?”
“不用。”手指順著腳踝緩緩向上,時而輕揉痛點,時而順著經絡推按,力度由輕至重,再巧妙回落。額前碎發悄然滑落,他才終於反應過來,抬眸,正對上千提可憐兮兮的眼神:
“你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