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在了何處?又是何時不見的?”
一顆震天雷便威力巨大,如今丟了整整一車,是要出大事的。
“城外……不……不知……”
封易初死死盯著雍王,雙目紅得駭人。倏爾,揪著衣領的手鬆開,他轉身正對龍椅,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陛下——”
一陣咳嗽過後,皇上蒼老的手揉著眉心,恨鐵不成鋼的目光自雍王身上掃過:
“雍王盜取軍中火藥,謀害朝廷命官,即日起軟禁於雍王府……待火藥尋回,再做定奪。兵部尚書辦事不力,知情不報,責其尋回火藥,戴罪立……”
“功”字尚未說出口,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不好了!不好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小太監神色惶恐,連滾帶爬地奔上朝堂。他發絲淩亂,額間豆大的汗珠滾落,面色慘白如紙,幾乎站立不穩。
皇上面上的不悅更甚幾分:“何事如此驚慌?”
“陛下……陛下……”小太監聲音顫抖,帶著哭腔:
“林將軍帶兵深入敵營,遭了埋伏。敵方不知緣何得了火藥相助,我軍連連敗退,軍心渙散,又遭其乘勝追擊……我方損失十萬將士……林將軍自覺有愧於陛下,拔劍自刎……”
“十萬……十萬……”皇帝撐著龍案的手不住顫抖著:“十萬……”
一股滾燙的熱流從胸腔翻湧而上,直沖喉頭:“噗——”
濃稠的鮮血頃刻間自口中噴湧而出,重重濺落在身前龍案上。鮮紅的血跡肆意蔓延,洇透了案上奏摺,殷紅刺目驚心。
未及嚥下的殘血順著嘴角蜿蜒而下,在他蒼白如紙的臉頰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滴落在明黃色的龍袍上,與華貴的袍服形成鮮明對比。
他身子一歪,直直地朝一側倒去,手臂無力垂下,帶落落案上的筆架。
“陛下!陛下!”朝堂眾臣驚慌失措,禦前太監嚇得臉色煞白,連滾帶爬地沖上前,雙手顫抖著抱住皇帝:“傳太醫!快傳太醫!”
果然有些東西,如果不能牢牢攥在自己手中,就算毀掉,也絕不能讓敵國得到。
皇帝艱難地抬起眼皮,目光在封易初身上掃過,又無力地閉上眼睛。
人也一樣。
陛下的病越來越重了。
太醫雖面上不說,但封易初也隱約能猜到,他恐怕撐不到年關了。
十萬戰士身死疆場,此事雖不是他所為,卻也與他有關。
曾經用來保家衛國的東西,如今反過來傷他同胞。封易初不知自己是怎麼拖著這副沉重的軀殼離開皇宮,又是如何行屍走肉般地穿過街巷,回到住處的。
老舊院門緊閉著,封易初在屋前站定,推開院門。
秋風乍起,帶著絲絲涼意,院中老樹上枯葉簌簌而下,像一隻只折翼的蝶,飄旋著墜向地面,偶有一兩片停在少女發間,被她晃著腦袋甩下。
千提今日著一襲寶藍色長裙,領口處絳紅的料子襯得她膚色白皙幾分。裙擺隨秋風輕輕搖曳,仿若一泓流動的秋水。
蔥白的手指隨意搭在攤開的話本之上,她撐著下巴坐於木樁凳上,卻好似無心閱讀,盈盈雙眸早失了焦點,眼神空洞地凝視著簌簌飄落的秋葉。
直到封易初在她身邊坐下,她才堪堪回過神,沖他擠出一個微笑:“你回來啦?”
“嗯,”朝堂上所有煩心事都在看見她的剎那間被拋之腦後,他淺笑著點頭。“回來了。”
“那個……”千提低垂著眼眸,水蔥樣的手指因緊張而揪著衣角,指尖微微泛白:“我……我有話與你說……”
封易初心中一陣竊喜,面上卻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嗯?”
少女纖長的睫毛不住地顫抖著,她下意識輕咬下唇,一抹紅暈卻在憶起昨夜纏綿擁吻的剎那自臉頰浮現,順著耳尖一直蔓延至脖頸。
猶豫再三,她終於鼓起勇氣,微微偏頭看向封易初,聲音細若蚊蟲:“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做丞相的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