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讓景秋離開國師府,她出城了嗎?可曾回到姜國,尋得援助?還是說,這些天,她一直在這京都的街頭找她?
秋風吹過街角,撩動千提的發絲,更添幾分落寞。
路邊店鋪的招牌在風中搖曳,她目光隨意遊移,忽然,想起了什麼。
姜國既然在各地都有眼線,要容下那麼多人,定是有做什麼明面上的生意掩蓋目的的。
景秋既然出現在這裡,那麼姜國的據點,極有可能也在這附近。
酒樓茶館往來人多,是探聽訊息的好地方,奈何人多眼雜,若要長期經營,難免令人起疑。首飾布匹店常去的都是女子,若要交流情報,也有所不利,他們做生意的地方,定是男女都能去,還不易讓人起疑的尋常地方。
千提輕咬下唇,稍一思索,決定從這周邊店鋪開始排查。
茶肆、典當行、香燭鋪……她不知走了多少地方,都一無所獲。鬥笠並不透氣,面上的薄汗被悶成大汗。幾縷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兩側。又一次失敗後,她站在街頭,稍作喘息,轉身入了一家米肆。
米店不大,店門半敞,飽滿的大米袋袋堆積其中,形成一座小山丘。
店夥計正彎腰忙著整理貨物,聽見腳步聲,直起腰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
雙手在圍裙上快速擦拭,他熱情道:
“姑娘,您要點什麼?咱這米可都是新收的,顆顆飽滿,煮飯香得很,熬粥更是黏糊,保準您滿意!”
千提目光隔著白紗在店內遊走,帶著幾分審視,待夥計將話說完,她才出聲詢問:“你們這兒,有沒有不生蟲的米?”
聲音不大,卻讓夥計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像看瘋子一般上下打量著她,臉上寫滿難以置信。短暫的沉默過後,夥計嗤笑一聲,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擺手道:
“姑娘,你這說的什麼話?這天底下,哪有米不生蟲的?你莫不是對家派來搗亂的?”
“不是……”千提深吸一口氣,自懷中掏出絲帕:“我……我這有塊帕子,你瞧瞧……”
手帕剛剛展開,那夥計卻沒了耐心,伸手作出驅趕的動作,語氣也變得生硬:
“去去去!別在這搗亂,我們這兒,沒有你要的這種米,你啊,另請高明吧!”
“這帕子,你再瞧瞧……它……”千提還欲開口解釋,那夥計卻已不耐煩地開始將她往門外推搡。
她踉蹌幾步,差點摔倒,站穩後,沉默片刻,終是無奈地轉身離開。
出門時,一名身著深褐色錦緞長衫的女子正好步入店中,與她擦肩而過。兩人交錯的瞬間,一陣秋風拂來,調皮地捲起鬥笠上的白紗。
千提發出一聲低呼,趕忙伸手按住鬥笠,埋頭快步離開,生怕露出了真容,叫那狗賊國師的眼線瞧見了將她抓回去。
白紗輕輕滑過女子的手背,留下一陣若有似無的癢意。女子下意識側頭,目光落在千提身上,帶著些許探尋的意味。
她似乎想說什麼,店內夥計卻已匆匆迎上,彙報今日收支。待正事處理完,淩昔匆匆抬眼,方才那名頭戴白紗的少女早沒了蹤影。
她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匆匆整理衣衫,在櫃臺站定,翻看著這幾日的賬目。
一輛米車停在門前,有夥計扛著新運來的米進屋。恍然間,淩昔聽見幾名夥計交談的聲音:
“今天真是遇到個怪人了!”是方才看店的那名夥計。
“怎麼回事?怎麼怪了?”另一人出聲詢問。
淩昔被這聲音吸引,微微側目,又聽那夥計道:
“就剛才來了個姑娘,帶著鬥笠神神秘秘的不說,一開口就問我有沒有不生蟲的米。你說,怪不怪?”
“不生蟲的米?哈哈哈哈,這天底下哪有米不生蟲啊?”扛米的夥計將米袋放在地上,發出一陣嘲諷的笑聲:“後來呢?後來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讓我轟出去了唄!我看這姑娘,要麼就是對家派來找茬的,要麼啊,準是腦子有問題,不然怎麼會……”
“她可還有什麼別的舉動?”淩昔柳眉輕挑,連步輕移,快步上前詢問。聲音輕柔,急切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天底下的確沒有不生蟲的米,但若是在米裡頭放姜,便不易生蟲。
不生蟲的米,背後指代的——是姜,姜國的姜。
“其他……其他舉動?”夥計抿了抿唇,思索片刻,道:“她還拿著塊帕子,非要讓我看。我們這是賣米的,你說她給我看帕子做什麼?準是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