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子即位,與我又何幹系?”
“半月前,鯉朝與北漠交戰,損失十萬大將,九皇子被貶為庶民。皇帝怒氣攻心,臥床不起,怕是時日無多。鯉朝內部如何爭鬥,與我姜國無關,但國師——”淩昔抬眸與她對視,目光堅定:
“殿下有所不知,國師是長公主所生,十一皇子對這表兄頗為敬重。國師研製的火藥威力巨大,其中玄機又只有他一人知曉。三年前扶桑被滅之事已是前車之鑒。倘若有日新帝上位,國師在其耳邊妖言惑眾……屆時不僅僅是北漠,只怕姜國……也將難保。”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交疊於身前,朝千提鄭重行禮:
“公主,您的劍,該出鞘了。”
千提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茶水搖晃著濺出,灑在她手背上,燙紅了她原本嬌嫩的面板。
世人皆知,歲安公主自幼嬌生慣養、體態柔弱。卻鮮有人知,她其實是會一些武藝的。
倘若有一天時機成熟,在不得已之時,她的劍,會毫不猶豫地揮向枕邊人。以身入局,血濺當場,作為最重要的一顆棋子,為自己的子民掃清前路。
她會這招,也只會這招。
在這種情況發生之前,無論發生什麼,她都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公主可是怕了?”淩昔試圖打消千提心中的顧慮:
“我們的人屆時會在外接應殿下,極力保護殿下安全,您只需要處理掉國師就行。”
“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一陣秋風灌入屋內,吹亂了千提鬢邊的發絲,“新帝上位,國師發動戰事,這些都是你們心中揣測,並不一定會發生。但倘若我失敗了呢?屆時國師未死,兩國矛盾激化,原本還可以延續多年的和平局面將徹底打破。到那時,你們又有什麼對策?”
“我的性命倒是小事,但——”千提緩緩壓下眼眸,沉聲開口:“我得確保,此事萬無一失。”
“我們已與鯉朝二殿下結為同盟,隨時可發動宮變。公主若是刺殺失敗,極力拖延時間也可,屆時二皇子登上皇位,國師,同樣是死路一條。”
淩昔頓了頓,又道:“當然,若是公主成功了,您,就是這大鯉的皇後。”
“我不嫁他!”千提一個起身,衣袖自桌面拂過,杯盞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激動,深吸一口氣,緩和下來,道:“若是此舉成功,我有一個條件。”
淩昔微微皺眉。
千提款款落座,掏出手帕擦幹裙子上沾染的茶漬,看似從容,聲音卻已微微顫抖:
“如若成功,送我和一個朋友出城。我不嫁皇子,也不做公主,只想當一個尋常百姓,再不牽扯進這些紛爭之中,如何?”
“朋友?”淩昔挑了挑眉。
“他父親原是做官的,後來犯了錯,他受到牽連,如今出不了這京都城。其餘的,你便不必知道了。”
“此事還需先稟報……”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複我。”千提打斷她的話,平日裡柔和的眉眼間帶著與生俱來的皇室威嚴:“現在不是我在求你們,是你們需要本宮做事。”
淩昔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似乎並不像傳說中的那般好應付。她緩緩沉下眼眸,嘴角浮現一抹淺笑,朝千提拱手行禮:
“是,殿下。一切,如您所願。”
千提攥著帕子的手緩緩松開些許。良久,她動了動,起身離開,雙腳踩在地面,她堪堪挪動著步子,才發現大腿已有些發軟。
“三日後,我會來此尋你。在此之前,你們不許派人跟著我,否則……後果你知道的。”
她壓低了聲音,努力保持著面上的鎮定。
鞋子踏上木階,發出“蹬蹬”的聲響。
“公主你去哪?”景秋迎面端著茶點過來,愣愣地叫她。
“去與一個人道別,你不要跟來。”千提重新戴上鬥笠,不曾回眸。
秋意蕭索,風攜著颯颯涼意,穿過大街小巷。落葉如蝶,悠悠飄落在青石板路上。千提挎著菜籃自米店出來時,已是日上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