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易初淺笑不答,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嘴角微微上揚。
慕雲琛將矮幾上的藥碗往床的方向推了推:“醒了就別在這眉來眼去的了,趕緊把藥喝了!”
封易初眉頭未蹙,目光落在那碗冒著熱氣的藥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他淡漠地偏過頭去,發絲隨之輕動,如玉雕琢般的側臉在光影下更顯冷峻。清冷氣質渾然天成,彷彿時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畫扇站在一旁,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她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在暗處輕輕戳了戳千提,眼神中滿是促狹。
千提瞬間會意,臉頰微微泛紅,捧起藥碗,以湯匙盛著吹涼了些,輕輕送至他唇邊:“阿初,你喝些藥,會好得快些。”
封易初目光轉向千提,瞥見她哭得紅腫的眼眶,眼中的清冷瞬間化作一汪溫柔的湖水。他微微頷首,薄唇輕啟,順從地將藥飲下。
一勺接一勺,直至碗見了底,露出白色瓷面,千提才將碗放在一旁,露出一抹釋然的笑。
封易初艱難抬手,修長的手指落在胸口,指腹摩挲著衣上那朵菩提花,優雅、漫不經心,卻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珍重。
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極淡的溫柔,他抬眸,挑眉看向一旁輪椅上坐著的顧衍之,眉梢眼角盡顯清冷,可仔細瞧去,那清冷中卻好似藏著一絲暗戳戳的炫耀。
薄唇輕抿,嘴角微微上揚,他雖一字不語,其中意味卻已瞭然。
顧衍之無奈地笑笑,搖了搖頭,目光順勢轉向畫扇。他微微抬眉,眼中帶著幾分調侃,語氣輕柔卻又暗藏玄機:“畫畫,我也要……”
話剛出口,換來畫扇一記嗔怪的目光。
他乖乖閉了嘴,如畫的眉眼微微低垂著,帶著幾分委屈:“不要了。”
畫扇瞧了瞧已然清醒的封易初,又瞧了瞧坐在床邊一臉關切的千提,輕咳一聲道:
“我想起來與衍之還有些正事要處理,既然人醒了,藥也喝完了,便先告辭了。千提,有時叫我們。”
彎彎的眉眼間藏著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意。
說罷,她轉身行至顧衍之身後,雙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推著他往門外走去。瞧見還傻愣著站在原地的慕雲琛,她出言提醒:“阿琛,你不是也有些事嗎?”
“我?我沒事啊……”慕雲琛歪了歪腦袋,顯然還沒領會到畫扇到意思。
他微微回眸,對上封易初冷漠得彷彿要殺人般到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猛地一拍手,像是想起來什麼,道:
“對了,確實有些事,我就先出去了,有時囑咐下人來喚我即可。”
說完這話,他邁著步子快步離開房間,高高束起的馬尾隨著動作在身後輕輕擺動。
房門緩緩合上,屋內瞬間安靜下來,一時間,房裡只剩千提與易初二人。
封易初斜倚在床頭,一襲月白色長袍鬆鬆垮垮地搭在身上,領口隨動作微微敞開,露出精緻的鎖骨。眉眼間透著與生俱來的清冷與矜貴,恰似寒夜中高懸的明月,遺世獨立。
窗外秋風輕拂樹葉,發出細微簌簌聲。
千提望著眼前的人,積壓許久的恐懼與擔憂瞬間決堤。眼眶泛紅,晶瑩的淚水在眼中打轉,她像是再也剋制不住情緒一般,腳步踉蹌著撲進封易初懷中,雙臂緊緊環著他,身子微微顫抖,像只受驚的小鹿。
淚水奪眶而出,打濕了他胸前一小塊衣襟。
封易初微微一怔,緩緩抬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動作溫柔、遲緩,帶著大病初癒的虛弱。
“沒事了,不哭了。”
“都是我連累了你,若不是因為我,國師那狗賊也不會派刺客過來……若不是為了護我,你也不會被暗器所傷……都是我……都是我連累了你……”千提昂著腦袋看他,淚水肆意流淌,在她精緻的小臉上留下兩道水痕。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封易初溫柔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卻努力輕柔地哄著:“不怪你,真的。不哭,乖。”
抽噎聲斷斷續續,千提緊緊揪著他的衣角,肩膀微微顫抖著。封易初輕輕環抱著他,失了血色的手一下又一下順著她的後背安撫著,氣息微弱,動作略顯遲緩,彷彿每一個動作都要耗費他巨大的力量。
千提在他懷中蜷縮著,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抬頭,泛紅的眼眶下,兩行淚痕尚未幹涸。
瞧見封易初毫無血色的面容,她抬手,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嗓音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
“瞧我,光顧著自己哭,都忘了你身子還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