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提垂著腦袋,淚水肆意流淌,洇濕了蓋頭。視線被淚水模糊,又隔著厚厚的蓋頭,根本無法看清來人長相。
唯有檀香縈繞鼻尖,其中混雜著一股極淡的……火藥味。
是火藥……還是煙花呢?
是他嗎……
恍惚一瞬,千提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可能是他呢?
藏在袖間的手不自覺收緊,摸到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她突然想起那日,米店中,淩昔站在她的面前,將匕首交到她手中。
“國師,必須死嗎?”
回應她的是一道冰冷而不容置疑的聲音:“是的,殿下。國師,必須死。”
國師,必須死嗎?
熱淚湧出眼眶,在面上留下兩道長痕。
應該……不是他吧。
“一拜天地——”贊禮官悠揚綿長的聲音打破了這略顯沉重的寂靜。
二人雙手交疊,緩緩彎腰,陽光落在他們背上。
“二拜高堂——”
轉身,堂上空空如也,沒有父母,也沒了那方無字木碑。
“夫妻對拜——”
一滴熱淚不受控制地自臉頰滑落,砸在地面,洇出一點水痕。
彎腰,起身,她不曾撞上他的下巴。
拜堂禮成,府中侍女扶著千提離去,轉至新房。
淡淡的檀香縈滿鼻尖,頭頂蓋頭安然垂下,遮蔽了視線,她靜靜坐在床沿,聽得房門開閉,侍女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才緩緩抬手,揭下頭頂蓋頭。
陛下病重,房中依舊沒有太多喜慶的裝扮,唯有桌面放著酒樽糕點,兩側紅燭靜靜燃燒,落下兩行紅色蠟淚。
千提起身,行至桌前,腳步有些踉蹌。
暖黃色的燭光中,兩杯喜酒靜靜放在桌上。她在桌前坐下,手肘不經意撞上桌沿,引得酒液在杯中輕輕晃動。
國師……必須死嗎?
千提又一次問了自己這個問題。
半晌,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她眨了眨眼睛,素手輕抬,取下頭頂發簪,在酒水中微微掠過,泛起陣陣漣漪。
她抿了抿唇,眸光落在另一杯酒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將發簪同樣在杯中一過。
直至兩杯酒都染上劇毒,她才將發簪戴回頭上,整理好發絲,深吸一口氣,坐回床邊。
蓋頭重新落在頭頂,不多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屋外傳來。
房門被人緩緩推開,門軸轉動的聲音混雜著她緊張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一道身影逆光而立,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他在她身前站定,修長的手指輕輕拈起蓋頭一角。
紅綢緩緩揭開,露出少女沾滿淚痕的容顏,燭影幢幢中,二人目光相接。
一個滿心歡喜,一個滿臉殺意。
“聽說娘子要取下吾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