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扇來不及多言,一手迅速伸出,攬上千提纖細的腰際。另一隻手悠悠一抬,千提甚至還未來得及看清她出招的動作,離她最近的兩名反賊便霎時倒地。
鮮血自兩人脖頸間淌出,剩下幾名叛賊忽然反應過來,欲拔劍抵抗,畫扇卻足尖點地,帶著千提縱身一躍,身姿輕盈如燕,轉瞬間自叛軍中成功逃離。
淩厲的笛聲在這時停歇。
封易初不慌不忙地收起玉笛,縱身一躍,穩穩落在古琴旁,將其抱起。修長的手指迅速伸出,用力一扯,七根琴絃應聲而斷。下一刻,他飛踢一腳,將斷弦的琴猛地朝叛軍方向扔去。
古琴在空中劃出一道黑色的弧線,落地的瞬間,彷彿觸發了眸中機關,轟然炸開。與此同時,數道類似的巨響自宮外傳來,震耳欲聾。
巨大的火光沖天而起,將四周照亮,琴身碎片橫飛間,千提驚愕回眸,只看見滿地血肉模糊的肢體。
響聲在此刻停歇,周圍空氣徹底安靜下來,連方才宮外隱隱傳來的打鬥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讓千提幾欲作嘔。
畫扇帶著她在封易初身旁站定,千提雙腿微微顫抖,抬眸看他。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般,幹澀得發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原來……這就是……國師嗎……
硝煙還未散盡,叛賊之中尚有一兩個站的遠的,方才躲避及時,僥幸未被重創。他們呆立兩旁,看見同伴落落滿地的斷肢,絕望與恐懼交織,化作困獸猶鬥鬥瘋狂。
其中一人牙關緊咬,額頭上青筋暴起,強忍著劇痛,舉著手中的刀,跌跌撞撞地朝幾人襲來,腳步踉蹌,卻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然。
恰在這時,一道淩厲的破風聲陡然響起,一支羽箭自殿門口的方向射出,裹挾著勁風,直直穿透那叛賊的喉嚨。
腳步戛然而止,那人喉嚨裡發出“咕嚕”幾聲悶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千提循著箭的來路望去,只見顧衍之穩穩站在宮門口,一襲紫色官服在風中輕輕飄動,腰間香囊與手中長弓相得益彰,更襯出幾分儒雅與英氣。
一陣沉悶而悠長的鐘聲驟然響起,在空曠的皇宮中回蕩。那是皇帝駕崩的喪鐘。
在場人紛紛下跪,頭顱低垂,表示默哀。
獵獵秋風中,顧衍之緩緩從懷中取出一道明皇的聖旨,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朕承天命,君臨天下,殫精竭慮,夙夜匪懈。然天命無常,大限將至。諸子之中,十一皇子天性純良,聰慧過人,心懷仁愛,頗具帝王之資。朕觀其言行,察其品性,深信其必能繼承大統,庇佑我朝百姓,保江山之昌盛,護社稷之安寧。”
千提與眾人一同跪在地上,尚未從方才血肉橫飛的陰影中緩過神來,又聽顧衍之 話鋒一轉,道:
“然,十一皇子年歲尚幼,難以獨理朝政。國師封珩,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心懷天下,謀略過人。”
“朕素知其忠肝義膽,對我朝忠心耿耿,特命國師暫輔新帝,代行攝政之責。”
“望其攝政期間,廣納賢言,整飭朝綱,攘外安內。待新帝成年,當及時歸政。欽此——”
字字句句,在空氣中回蕩。
眾人伏地叩首,唯獨千提一人猛地抬眸,錯愕地看向封易初。
天邊霞光傾灑,為世間萬物都鍍上了一層溫柔的暖金,獨獨在他身上,這抹暖色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寒霜阻隔。
他緩緩起身,衣袍在風中輕輕飄動,古潭般深邃的眼眸中,一股淡淡的哀傷化作薄霧,悄然籠罩。
他就那般站著,周身散發著一股遺世獨立的氣質,清冷如謫仙臨世,彷彿來自九重天宮,讓人不敢碰觸。
察覺到千提到視線,他微微回眸,額心一點嫣紅在這柔和的霞光映照下,愈發奪目。紅與金相互交織,本應是熱烈而張揚的色彩碰撞,卻在他不可方物的面龐上生出一種奇異的和諧感,為他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清冷氣質添上了絲絲妖冶。
雙眸,仿若寒潭,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幽深平靜,如同死寂的湖面,不見絲毫波瀾。
冷淡,仿若三年前初見那般,卻與那時相比,更加疏離。
少頃,少年薄唇輕啟,聲音仿若裹挾著霜雪,清冷至極:
“帶回府中,關起來。”
話音剛落,周圍侍衛如訓練有素的獵犬,迅速上前,左右將千提架住。千提下意識掙紮了一下,奈何侍衛的手如鐵鉗一般將她牢牢禁錮,根本動彈不得。
“不要讓任何人見她。”
聲音低沉而堅定,仿若在宣告一道不容違抗的神諭。
封易初轉過身,背影修長而寂寥。似乎不大放心,他又強調了一遍:
“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