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所言甚是。”張大人住了嘴,盡管心中仍有不滿,但畫扇說的沒錯,國師已到,吉時未過,他實在揪不出什麼別的錯處。
思至此處,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整理衣冠退回列中,銀白的發絲在風中輕輕飄動,帶著幾分滄桑。
封易初收起眼底慍色,緩緩登上祭壇。玉笏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這般流程先前禮部已與他演習過無數次,如今哪怕閉著眼睛都能將這做完。
一壺美酒,祭天地四方,敬江山社稷。臺下眾臣跪拜行禮,他著一襲紅黑色國師袍立於祭壇中央。莊重、典雅,美若謫仙,又帶著絲絲妖冶。
世人對他褒貶不一,他都不在乎。
可他只想知道,在她心中,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國師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當真……那樣不堪嗎?
直至金樽換做木樽,豔陽變作明月,夜風繞過指尖,他在酒樓買醉,仍在思考這個問題。
“今日怎的了?跟吃火藥了似的,心頭不快?”顧衍之緩步上前。身上的官服已然褪下,他著一襲絳紅色常服走來,舉手投足都透著股淡淡的的書卷味:
“又不是夫人跑了,至於嗎?”
戳及痛處,封易初偏過頭去不理他。
晚風輕輕吹拂著他的墨發,他倚窗而坐,冷眸自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掃過,帶著股淡淡的哀傷。
“不是……”顧衍之意識到不對,猛地坐直身子:“真跑了?”
他嘴角微微下撇,抬手扶正頭頂因這一動作而有些歪斜的發冠,緩過神來:“……你放的?”
“此事我自會向陛下稟明,所有罪責由我一人承擔。”封易初微微垂眸,長睫如蝶翼輕顫。他動了動身子,腰間玉佩發出清脆的聲響,“她不願嫁我,我又能如何?”
“她又不知你就是國師,你怎知她不願?三年前你便什麼都不願說,讓她走了一次,如今三年過去,你竟還這般,你就不能……”
“衍之,你我不一樣。”封易初手指輕輕摩挲著玉佩上的劃痕,沉聲道:
“你與丞相青梅竹馬,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她自然會站在你這邊。可我與千提……從一開始便立場不同。現在兩國交好,她尚且對我存如此敵意。如若有朝一日,兩國兵戈相向,我與她,又當如何?”
封易初啞然失笑。
若是她回到姜國,發現他就是國師,會怎麼想呢?會後悔嗎?
是會後悔那日逃了婚?還是後悔……沒有早些殺了他。
他頓了頓,深邃的眼眸中,眸光婉轉,似在思索,又似在猶豫。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去找丞相吧,我累了,想自己一人靜靜。”
顧衍之薄唇輕抿,似乎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被生生嚥下。良久,他無奈搖頭,轉身離開。
身後,封易初睫羽輕顫,已然帶著幾分醉意。
烈酒入喉,辛辣而刺激的滋味的自口中蔓延至胸腔。
“砰”的一聲,手沒拿穩,酒壇落地,碎成一地碎片。他下意識彎腰去撿,指尖觸碰自碎片斷面劃過,擦出幾點血珠。
“嘶——”
破落小院中,千提吃痛發出一聲低呼,縮回手:“球球你弄疼我了……”
球球似乎聽明白了她的話,收起爪子,圓滾滾的身子趴在千提身前的地上。它似乎有些自責,眼珠烏溜溜的,時不時向上移動,小心翼翼地看著千提。
“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你力氣實在太大了些,這般胡來,容易傷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