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的“父親”,自始至終,愛的只有母親。
而他,連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阿初……不必說了。”千提握上他的手,手上帶著淡淡的藥香,“我會陪著你的,永遠。”
“嗯。”
可是永遠有多遠呢?他又能陪她走多遠呢?
封易初嘴角扯出苦澀一笑,“千提。”
“嗯?”
“你可有什麼想做的事?”
“怎的突然問這個問題?”
幾縷碎發垂落在蒼白如紙的臉頰兩側,襯得他眉骨愈發冷峻,恰似雪後初霽的遠山輪廓。他笑了笑,道:
“你嫁給我這麼久,我不是讓你受委屈走了,就是受傷讓你照顧。仔細想來,都不曾好好陪過你,就當是我對你的補償了。”
“你也知道沒好好陪過我啊?受傷了還整天忙著批奏摺,大忙人——”千提撅了撅嘴,思索片刻,道:
“再過不久便是端午,你的傷也該恢複得差不多了,到那時,陪我一起包粽子可好?”
“好。”封易初微微一笑,握上她的手。
此後一段時日,兩人都很默契地,再沒提長公主一事。
日子很快過去,封易初身上的傷也一點點好起來,轉眼間,便至端午。
包粽子、掛菖蒲、燻艾草、佩香囊,一番忙活過後,天已經黑了。
夜風裹著艾草的辛香自院中掠過,千提將五彩繩系在封易初手腕上,抬眸時,才發現少年正仰頭望向天空。
五月初五,天上無月,唯有漫天繁星。微微的涼意透過單薄的衣料沁入肌膚,他略顯蒼白的側臉在星輝下近乎透明。
“阿初,看什麼呢?”千提將另一根五彩繩遞過去,“現在該你給我係了。”
封易初垂眸,手指捏著繩子輕輕繞過她的手腕,打了個結。
“我在看星星。”他睫毛輕輕顫動,緩緩開口。
從前跟著師父學藝時,師父便叮囑過他,不要因為學了些陰陽五行,便想著窺探自己的命運。因而這麼多年裡,他從來不曾真正給自己算過一卦。
可如今……
封易初苦澀一笑,素白廣袖垂落如雲,腕間五彩繩輕輕晃動,露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
星光浸透衣袂,將蒼白的側臉映得近乎透明,眉峰間似凝著終年不化的霜雪。
指尖輕撚,拇指自其他幾根手指上點過,片刻過後,他沉下眼眸,眸光清冷若寒潭。
一念之差。
與幾月前,他抽出來的那根竹簽上所寫的東西,是對應的。
兩條路擺在眼前,一條是死路,另一條……也是死路。
星光漫過他單薄的脊背,將身形勾勒得愈發清瘦,像是從畫中走出的虛影,被風一吹,便會隨時消散在這夜色裡。
“千提。”
他深吸一口氣,微微側過眸子,絕美的面龐一半被星辰照耀著,近乎透明,另一半陷進無邊的黑暗中,幽深莫測。
“真相……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