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提嗚嗚哭著,聽見這話,心情才平靜了些,啜泣道:“那你來養。”
“我養我養。”封易初無奈地笑笑。
如今小皇帝已能獨當一面,他倒是清閑了許多。
諾兒剛出生,晚上時常哭鬧,他便半夜爬起來哄。幾天過後,似乎是怕影響了千提睡覺,便帶著孩子搬到了另一間房裡。
千提起初還有些擔心,怕孩子這麼小便離了娘會不好,但幾日下來,未見異樣,便也徹底放下這事,安安心心坐月子去了。
景秋忙前忙後的陪伴在左右,千提這日子過得倒也舒坦,沒兩個月身體便恢複如初。偶爾封易初因急事入宮,景秋便將諾兒抱在懷中,用撥浪鼓逗著。
“公主,這孩子和您真像,日後定是個絕頂的美人。”
彼時已經開春,天漸轉暖,千提剛將乳孃新寄來的碎花裙穿上,又在發間簪上一根簪子,聽見這話,狐疑地側過眸子,“嗯?我有那麼醜嗎?”
她將諾兒抱過來,盯著那張臉仔仔細細瞧了瞧,幾個月過去,諾兒倒是長大了不少,面板也不再是剛當初那般皺巴巴的模樣。雖說沒出生時那般醜了,可說是“美人”,卻還是差了點。
千提伸出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像是有感應般,諾兒“咯咯”笑了兩聲,慢慢抬起一隻手。
她的手小小的一隻,僅能攥住千提一根手指。
千提忽然被她逗笑了。
“罷了,長不成美人也沒關系,健健康康地長大,日後過得開心便好。”
她輕輕捏了捏諾兒的臉。
健健康康的便好,阿初也是。
諾兒長得很快,周歲時,已能推著鐺鐺車走路,車輪碾過地面,車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鐺鐺聲,小家夥推著車子在院子裡走,口中咿呀不清地喊著幾個音節。
日子就這般過去,轉眼間又是一年。春風吹過京都,又離開,入夏時分,一場沙暴將塵沙帶至京都,阿初的身體突然變差了。
他肺部舊傷一直不曾好,經此一遭,更是常常咳嗽,有時整宿整宿地睡不著,便爬起來,在院中一個人看著天上繁星,不知在想些什麼。
千提站在窗前,看見封易初蒼白的肌膚在星光下變得近乎透明,他突然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聲音盡量壓低,不願將她驚擾。夜色漸濃,可千提還是藉著星光,瞧見了那方手帕上殷紅的血跡。
狂風灌得他衣袖翻飛,他挺直脊背,身形卻顯得愈發單薄,好似被風一吹,便要徹底消散在這夜色中。
他不知在這夜裡坐了多久,似乎覺著緩和些了,才起身回屋。千提躺回床上,裝出一副半夢半醒的模樣,在他躺回床上的瞬間,輕輕將他擁住。
他微微一怔,回抱住她。
懷中如往日般溫暖,再沒了兩年前那股淡淡的煙火味,反增在檀香中增添了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血腥味。
一滴眼淚自眼角千提流下,她不動聲色地擦去,往他懷裡縮了縮,呼吸逐漸放緩。
黑夜中,身邊的人攥著他的手,在她手心輕輕寫下了幾個字。
「願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離」
可他,好像不能陪她白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