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辛辭從涼亭離開後,商挽蕭便接到了急訊,說是城中有人染上了瘟疫。
見商挽蕭沒答話,辛辭便知自己猜對了,同時也明白了這些天商挽蕭早出晚歸都在做些什麼。
商挽蕭自認不是個心懷天下的人,放到從前,他多半懶得理睬這個,別人的死活與他何幹。
但是現在,府中有那麼個令他稀罕的人,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小命,他也不能不顧辛辭,覆巢之下無完卵,他絕不能讓瘟疫擴散至靖庭司。
如此,他便不能再袖手旁觀。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次瘟疫的傳染性竟是超乎想象的高。僅僅一天的時間,城東這片區域,就有四分之一的人被感染了。除此之外,此次病毒的致死率還極高,一時之間,城裡人心惶惶。
商挽蕭不敢懈怠,立馬下令封鎖靖庭司,人員進出皆受嚴格管制。另外,他又親自帶領一批靖吏,將身患瘟疫的百姓集中隔離,命藥郎一起救治。
但這並沒有遏制住瘟疫傳播的速度,很快,城東片區,有一半已經淪陷。
辛辭看著時不時還會咳兩下的商挽蕭,鼻頭驀地酸了,“商挽蕭,你是不是在以身試藥?”
黑暗之中,那道頎長身形明顯一怔。
不用多說,辛辭知道了答案。
由於此次瘟疫來得又急又兇,且是沒見過的新病種,藥郎的各種療法都收效甚微。
為了盡快幫助藥郎研製出特效藥物,商挽蕭故意染上瘟疫,以身試藥。
他自小試毒,體質特殊,一般的毒要不了他的命。但是,縱使身體再強的人,生病了也不會好受,即使這人是商挽蕭。
鼻腔的酸意已蔓延至眼眶,辛辭忍不住又朝商挽蕭走近幾步,卻引來對方更重的一聲呵斥,“我讓你別過來,你聽不懂?!”
辛辭不是個魯莽的人,她心中清楚,縱使現在她過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若真的想出一份力,就得做些實事。
想到這,辛辭果斷停下腳步,同時,為了能讓商挽蕭早點休息,她也沒再多言,轉身直接出了內院。
商挽蕭看著辛辭一言不發地離去,眉宇稍稍擰起:是不是生氣了?算了,總比染上瘟疫強。
辛辭回到廂房不久,就聽到一陣敲門聲傳來,她開門一看,是靖婢為她送來了止癢的草膏。
她就默默地撓了兩下,竟是也沒有逃過商挽蕭的眼睛。
翌日,辛辭再次起了個大早,由於近日城中瘟疫愈發猖狂,靖庭司的守衛被調出去一批,這便讓辛辭鑽了空子。
有了上次的經驗,翻牆已是輕車熟路。
出了靖庭司,辛辭掩面一路疾行向北,大概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她便親身體會到了此次瘟疫究竟有多嚴重。
從前,街上行人絡繹不絕,小販的叫賣聲鋪天蓋地,縱使經濟蕭條,街上還是熱鬧的。
而今,大小茶館掛著停業的牌子不說,街上也是清冷得很,偶爾有一兩個行人經過,也都是掩面捂鼻疾步而行,任誰與其講話都不會回應。
繼續向前,辛辭又走了三裡地,所見所聞便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痛苦的哀嚎聲、絕望的哭喊聲,以及不和諧的吵嚷聲,從一家家醫館中噴湧而出,聽著令人頭皮發麻。
隨著染上瘟疫的人愈來愈多,城中醫館有些應接不暇,許多病患便被安排進了驛站,以暫行隔離,每天由靖庭司的人定時發放補給和藥物。
辛辭到的時候,恰巧趕上了分發膳食的時辰。
兩位靖吏為一組,共推一輛太平車,不斷將貨物運至驛館,而後再由靖婢分發。
見狀,辛辭將面上絹布纏得更緊些,隨即便加入了分發補給的隊伍。
一間一間地敲響房門,直到聽見裡面回應,靖婢們才把補給放在門外後離開。如若沒有得到應答,那便繼續敲,等個一盞茶都沒有動靜,那便只能破門而入,而裡面的情況多半是……
在這樣的特殊時期裡,虛驚一場尤為難得。是故每當辛辭聽不到回應時,再次敲門時的手都是抖的。
這種時候,每多發出去一份補給,都會覺得慶幸。為了能讓大家更快地用上膳,辛辭不斷加快步子,一次性提的布袋數量也愈來愈多。
就在她分發的動作越發熟稔之時,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小臂。
辛辭心中驀地咯噔一聲,暗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