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章

第1章

人間,初冬的第一場鵝毛大雪悄然而至,明日便是前太子謝微塵的登基大典。

溫室殿內溫暖如春,謝微塵裹著狐皮大氅閉目斜靠在榻上,左手掌心握著一塊騰雲四爪蛟龍玉佩。

殿外,積雪被輕輕踩壓,發出細微的簌簌聲,殿門緩緩開啟,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飛雪打著旋兒隨人擠入亮如白晝的室內,轉瞬即化。

侍衛柏風見謝微塵閉目,似白玉人般的靠在榻上,背上冷汗乍起,三兩步沖上前就要去試探謝微塵的鼻息。謝微塵抬手握住柏風的手腕,微微睜開眼,聲音低沉而沙啞:“活著,沒咽氣。”

而後謝微塵抬首看向柏風身後問道:“醫者?”

來人揭下白色風帽,露出鶴發童顏和極為普通的面容,“非也。”

人老發則白,肌膚鬆弛,生斑點,可面前的老者卻是面容如玉,露在外面的肌膚不見絲毫褶皺斑點。謝微塵示意柏風扶他正坐以示尊重,“既然不是醫者,為何揭下露板上求醫的皇榜?”

老者行拱手禮,話語裡帶著奇異的節奏感:“殿下所得為敗血毒症,邪毒內陷,熱毒熾盛,高熱、寒戰、膚生瘀斑,此世已無人可救……”

說到此處,老者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根寸長的燃香,又指了指謝微塵掌心的暖玉,“此為通天犀角所制生香,燃之沾衣帶,可通鬼神!”

謝微塵起身勾唇輕笑,面目和緩,比殿中的老者更像慈悲的仙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說世間沒有人可以救我,想活只能求鬼拜仙。”

話到此處,謝微塵的語氣陡然一變,“我謝瀾在世二十五載,所經歷的生死十雙手都數不清。幼無人照拂,長大後父疑臣叛,無冠禮,兄弟姊妹、未來的妻子皆要我性命…這世間的種種苦難我大都經歷過,請問那時鬼神在何處?可曾庇佑過我絲毫?”尾字剛落,謝微塵抽出置於榻上的長劍精準的送入老者的心口。

“這登上帝位的每步路我靠的從來都是自己,我謝瀾!便是庇護自己的鬼神!”語畢,謝微塵利落的抽出長劍,卻不見絲毫血跡。一息後,他沒絲毫有驚訝與猶豫,將長劍再次送入老者的心口。

利刃破肉的聲音再次響起,老者依然平靜的注視著謝微塵,他微微一笑,似青煙般潰然四散只留餘音:“帝星歸而後星已落,似利劍失鞘,此時你若登基為帝,必定災禍不斷,此局想解,唯有先死再生。點燃犀角香薰染暖玉,殿下便能見到她。”

音散,數不清的記憶湧入謝微塵的腦中,有陌生的,有相似的,有與今世一模一樣的,尖銳的痛感從頭部蔓延到全身,身體落空失重感襲來,再睜眼,謝微塵見到的便是手握劍鋒喜極而泣的柏風。

“殿下您終於醒了!方才無論我怎麼呼喚都無法從夢魘中喚醒你,而且您還要拿劍刺我。”最後九個字說的格外委屈。柏風松開劍尖,用未染血汙的右手從謝微塵手上取過長劍置於一旁。

謝微塵右手握拳,狠錘了額頭數下,等腦中畫面終止,疼痛散去才道:“背後藏著的左手伸出來,我看看傷的如何。”

“沒事,我有技巧,沒怎麼傷到。”

謝微塵抬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中血絲遍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在這殿內我是你的兄長,出了殿門我是你的君主,欺君之罪當處極刑,更何況你的手若傷殘,還怎麼做我的驃騎將軍。”

“小傷,真的是小傷。”柏風將左手掌心貼在背後的衣料上反複擦拭。

還好穿的是黑色衣裳,把掌心的血擦淨了看起來會好些。

謝微塵下意識伸出左手去接柏風的手掌,暖玉脫手,正面朝上墜落在地毯上,謝微塵只瞥了一眼,確定玉佩完好無損後才道:“別讓我說第二遍。”

柏風側身遮擋住謝微塵的視線,飛快拾起玉佩,中間自認為隱蔽地看了眼左手上的血跡。

擦得挺幹淨的!

謝微塵接過玉佩置於一旁,細致的檢視了柏風的傷口,“不深,沒傷到筋骨,左邊櫃子倒數第三層有金瘡藥,上完藥去尋塊生犀香來,盡量快些。 ”

柏風從櫃子裡拿了藥就朝外快走而去。

殿門開合的聲音響起,室內重歸寂靜,謝微塵十分耐心的開始用燭剪修理燭芯。

剛才的夢他記得一清二楚,湧入腦中的記憶也歷歷在目。所以不算此生,大同小異的人生他已經歷了兩次,走向皇位的這條路也失敗了兩次,十二個時辰內將失敗第三次,只是不知這次是亡於今夜還是崩於明日的登基大典。

面對即將到來的人生終點,謝微塵沒有恐慌、懼怕,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他手上的動作似行雲流水,極富美感。溫室殿內的九十九根明燭發出熠熠暖光,透過窗扉映入寒夜。

謝微塵逗弄著燭火,暖光映照之下卻如深淵鬼魅一般透著邪性,他低喃道:“帝星歸,後星落,我是帝星,卻瀕臨死亡,能規束我的鞘,死後化鬼藏於暖玉中。似利劍失鞘,這形容真的是有趣至極!”

但他過的日子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利刃歸鞘等於束手就擒,他不需要,所以得好好記住他的鞘是何模樣,既然後星不能死,那麼下一次迴圈開始的時候必得早早的管束起來,必要時留一口氣就行。

殿外的雪漸漸小了下去,正南方的天空不知何時顯現出一輪近似圓盤的明月。

為您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