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那晚她一口嚥下去了,這味道太折磨了,超甜的中藥味巨型糖果。
謝微塵團了個小雪球給蘇落,算是致歉,“這是練蜜、棗泥與人參、黃芪、地黃、阿膠、枸杞等十幾種藥材柔和而成,裡面沒有毒。”
蘇落啃雪的動作頓住,“人參?沒毒?”能給謝微塵用的,必定是好貨。
“嗯,百年老山參,所以孤沒對你下毒。”怕蘇落沒聽清楚,謝微塵又強調了一遍。
怪不得,重生回來這十幾天她受凍挨餓,又顛倒晝夜的照料謝微塵,卻沒有絲毫要病倒的跡象,她一直以為是自己重生歸來體質特殊。
回憶著這些日子,她一直與謝微塵喝著甜水,蘇落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珍貴,殿下為何不一人喝?”莫名的暖意從她心口蔓延而出。
謝微塵學著她的樣子品嘗冷雪,反問道:“宮門前我遍體鱗傷,稍稍有些學識,理解朝堂鬥爭的,都能明白孤的大勢已去,是個沒前途的主子,你懂如此多,又為何沒選擇離去?明明前一晚,你還不是真心願意跟著孤的。”
“還有街上你說的那些話,孤都聽見了。”他抬手拂過她發梢,“也是那時孤才發現你是如此的瘦小,連發絲都是養分不足的枯黃……”像他幼時一般。
蘇落奪過謝微塵手上冰冷的雪球,將其利落的丟到了遠處,然後摸了摸碎發梢。
“真的很枯很黃嘛?”沒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烏順柔亮的長發,哪怕蘇落一共活了三世,性格成熟。
“現下已經好很多了。”謝微塵移開視線安慰道。
大概是氣氛合適,蘇落與他講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我父親與我母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剛成親時兩個人感情很好,日日如膠似漆,可是後來父親喜歡上了別的女子,沒幾年,我的母親便抑鬱而終。翠……”
蘇落下意識想提翠微山的事情,話到嘴邊才想起謝微塵已經不記得她了,只能改口。
“父親有了新歡,很快也就有了新的孩子,深宅大院,我失了母親又不得父愛,便與孤兒無異,我努力在父親面前表現自己,幫他解決困難,可到最後,我的付出被認為是理所當然,他認可我的主意想法卻不認可我這個人。”
當說到蘇落說到“父親認可我的主意想法卻不認可我這個人”時 ,謝微塵的手掌突然貼上她後心輕拍了兩下,他道:“都過去了,新的戶籍這兩日便好,日後,若家人登門糾纏,孤必定會給你撐腰,室外寒冷,還是回屋吧!”
房門攔住了北風,室內炭火充足,烤的人血液上湧,頭腦發熱。
蘇落站在謝微塵身後,藏心已久的話語忽然脫口而出:“殿下先前不是問我為何懂的那麼多?其實我不光有前世的記憶,還有前前世的……”
“哦?”,燭芯“啪”地爆響。謝微塵舉著火摺子的手懸在半空,單燃的燭火照的他面容晦暗不清,瞬息之後,他放下火摺子,獨拿起燭火去點蘇落身邊五角座銅燭臺上的蠟燭,就好像那片刻的停滯從未發生過。
“那是一個比之大周更先進的國家……”
謝微塵按滅手中的燭火,內心好似已恢複平靜,他打斷了蘇落的話語,“若不能親眼所見,說再多也是毫無意義,孤只想知道,某一天,你突然會離孤而去嗎?”
“我不知。”她來的莫名其妙,可能有一天回的也同樣莫名其妙。
“你先下去吧,孤有些乏了,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好。”
走出春和居,蘇落也沒想明白為何好好的氣氛突然就變了。
她小聲咕噥著,“難道這就是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說真心話謝微塵還不喜上了,總不能是我說大周的不好自卑了吧? ”
春和居內,謝微塵拿起桌案上的圖紙,眉目陰翳,戾氣浮現,“不知嘛?既然不知,孤便幫你做決定好了。”
翌日午時,謝瓊的死訊如預料般傳來,太子府外,眾人皆以為謝微塵重傷難愈,無力主持皇子喪儀,而謝靖又忙於求仙問長生,根本無心理會俗務,所以最後一切都交給了宗正寺、少府與太常。
春和居內,蘇落穿著粉色直裾,正與外罩的藕色紗衣做著鬥爭。
她單手拎起過長的燕尾,指尖撚著輕薄柔軟的衣料,蹙眉嘀咕道:“殿下,這真是你少時的衣裳,男款的燕尾哪有這般拖沓的?”只有女子為了追求飄逸好看,才會瘋狂的弄長燕尾。
謝微塵斜倚在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攪和著面前青黑色的糊狀物,聞言眼皮都未抬,懶散道:“父皇贈與孤的,要是不合身裁了便是。”
“這飄逸的燕尾裁了多可惜,話說陛下怎會想起贈與殿下粉色的衣物,這顏色應該賞給公主、縣主才對。”蘇落抖了抖手上的衣料,十分捨不得破壞它。
謝微塵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大抵是為了讓孤穿上後,父皇能從中窺見故人之影。”若沒記錯,這件衣裳是她母親死那年,父皇贈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