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不再有一絲反抗的心力。
“姐姐,只要我們感情深了,你定會看見阿昭的好,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祁襄不語,只是望著夏夜疏朗的天空出神,她已經不在意身邊的人在說什麼,她的心裡,只有遠在天邊的的那個人。
她這一生所求不多,一是自由,二是蕭峻清。原本以為只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沒想到,如今,她竟兩樣都失去了。
轉眼又到冬日。這天已是正月初四,前一年這時候,祁襄也在北境,只是那時,蕭允墨還在她身邊,她與聶昭也還沒有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今,她已被囚在這臨闕王宮許久,肚子也一天天大起來,近來胎動頻繁,夜裡睡不安穩,這晚第三次驚醒時,聶昭的臉出現在面前。
他坐在床邊,伸手來撫她的臉頰:“今日忙得晚了些,抱歉。”
她冷漠地轉過臉去,沒吱聲。
他烏黑的眸子裡現出陰翳:“你打算一輩子都對我這樣?”
“不然呢,才多久就忍不了了?” 祁襄反問,眼神帶著幾分挑釁。
聶昭沉默,片刻後輕輕扯動嘴角,說:“我得了一些京城那邊的訊息,你想不想知道?”
她杏目睜大了一些,語氣卻依然冷淡:“你若不想說,就算我想知道又能怎麼樣?”
他湊近她,笑得狡黠:“姐姐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高興了,自然什麼都會與你說的。”
她直視他的雙眼,一字一頓道:“但我偏偏不想讓你高興。”
“哼……” 聶昭的神情冷了下來,他起身踱了兩步,回頭望著她道,“大齊那個沒用的皇帝死了,梁禦風的仙丹藥力太猛,斷斷續續撐了這些時日,總算還是要了他的命。現在,他們扶了太子登基,只不過小皇帝尚且年幼,如今,是你那位好師兄攝政。”
“所以,他命人重修了玉牒,不但把殤由太子寫回了主譜,還將他的兒子——也就是花間公子——封了臨江王。”
祁襄撐著腦袋,忽然來了興致:“哦?那你囚禁本王,該當何罪?”
“哦,差點忘了告訴姐姐,花間公子早在半年多前就燒死在思危殿了,他是被妖道梁禦風和姦宦榮桓害死的。而你,明明是本汗心愛的側妃,腹中懷著本汗的骨肉。”
“聶北堯,你無恥!”
聶昭凝視她的雙眼,驟然癲狂一笑:“北堯走到今日,難道不是拜姐姐所賜?若不是姐姐在那窮山僻壤找到我,助我回到這北境之地,奪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我又怎能有今日?”
“姐姐為我做了這麼多,當真就一點私心都沒有麼?要是沒有那個蕭允墨,你對我,也是有幾分動心的,不是麼?”
祁襄定定看著他,無比平靜地說:“那你就錯了。”
她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不緊不慢道:“許多年前,我認識一位小相公,那時他十四五歲,滿腹雄心壯志,希望待自己治好了身子,能像他驍勇善戰的皇叔那樣上陣殺敵,蕩平蠻夷。只不過,後來他發現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直在對他下毒,怕他風頭太盛,壞了自己謀權篡位的大計。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他的遺憾,亦是我的遺憾。”
“聶北堯,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也是十四五歲,意氣風發……” 她的話語像一把冰冷的刀,緩緩從鞘中露出利刃,“所以,你想錯了,要是沒有蕭允墨,我或許,連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無形的利刃割開聶昭的皮肉,直插進他的心髒。他設想過無數種被她奚落與拒絕的方式,唯獨這一種,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恰好這一種,又是最叫他不能接受的。
他捏緊雙拳,失控咆哮:“你胡說!你胡說!”
他在房中焦躁踱步,“嘩啦啦”將香爐花瓶推倒一地。
終於說出這番話,祁襄忽然感覺一陣輕松,她暢快地望著發瘋似的男人,繼續往他的傷口上撒鹽:“只可惜,你和他——完全不同。是我自己看走了眼,早知道會有今日,我當年,絕不會幫你。”
聶昭雙目猩紅,大步回到床前,扼住她的脖子,指節雖未十分用力,已叫她喘不上氣。
“我與他當然不同!他現今只是個一敗塗地的可憐蟲,而我,我才是你的夫君,你的孩子將來要喚我父汗,你究竟什麼時候才會認清現實?”
兩人對峙祁襄臉漲得通紅,痛苦地抓著他的衣襟:“聶北堯……聶北堯……肚子……”
他如夢初醒,松開手,焦急地攬她入懷:“姐姐,怎麼了?”
她捂著肚子,急促喘著氣:“怕是要生了……”
聶昭聞言,趕忙對外頭大呼:“來人!叫巫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