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八月

汗管瘤是要用鐳射燒的。

醫生要也芝先做個皮試，沒敷麻藥直接給她摁上去燒了兩個，疼得也芝能在空氣中聞見自己皮肉燒焦的煳味。

幾天的時間不能沾水，她感覺自己的眼皮都有點兒腫腫的糊在一起。

她有揉眼睛的習慣，有時候都懷疑自己的黑眼圈是讓自己給揉出來的。現在好了，半夜總忘了自己眼皮上有傷，手指揉上去才反應過來，完了。

沾了一手背的紅黴素眼膏。

紅黴素眼膏很難全幹，黏黏的，潮潮的。

像南方的回南天。

爸媽都去上班了，妹妹被管著覺得不舒服提出要去跟爺爺奶奶住也就是也芝的外公外婆，家裡空蕩蕩的，只有也芝這個無所事事的大學生。

封閉的日子裡，她跟妹妹各胖了十斤。

她現在上稱都會恐懼。媽媽叫她去報個健身房，多出門動一動，像高三暑假那樣努力運動減肥，那時候她也是要從一百三十減到一百二。現在再從一百三減到一百二，也芝不覺得是一個難度系數。

她想不明白自己高三暑假是怎麼做到晚上一口不吃的？現在到飯點人就會不自覺地走向餐桌，媽媽必然要勸她吃飯，躲在房間裡不吃被勸吃，推拉的多了難免又想又悶氣。

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鐵門kong得一響，也芝的眼皮有點跳躍的不舒服。

誰啊？

哦，原來是外婆來了。

“奶奶。”

“嗯？阿芝弄。”

阿芝弄，阿芝寶，小孩阿芝。

外婆剪了短頭發，她的頭發已經白了四分之三了，臉小小的，肚子大大的，是生了三個孩子後肚皮回不去了。

外婆帶了一堆的吃的，左手一袋，右手一袋，用老舊磨損出白痕的紅色塑膠袋裝著，外婆用的塑膠袋老是這樣。

“你自己留著吃。我家冰箱裡多的是吃的。”

外婆說：“你舅舅拿來的，你們吃。”

她家冰箱裡還有舅舅之前拿來的呢。

外婆突然凝住看她：“阿芝弄，眼睛？”

“燒了汗管瘤。”想想外婆肯定不知道什麼叫汗管瘤，“做了美容。”

外婆還是聽不懂。

也芝：“沒什麼”

晚上她同傅生講到外婆：“我是外婆外公帶大的。小時候爸媽下班晚，外公接我放學，外婆在家煮飯。哦，但我小學就自己放學了。”

“嗯。”

“我外婆外公人很好的。我出生的時候因為是女孩，我爸的媽就不喜歡我，扭頭就走了，然後我外婆就從鄉下拎了好多家雞蛋來照顧我媽。我小時候沒人帶，那時候舅舅家的孩子也需要外婆外公在帶哥哥，然後我媽就跟我爸的爸媽說給他們錢按市面上的保姆錢算，讓他們來帶我，然後他倆不肯。我外婆外公就把我和我哥他們放一起帶了。”

“那時候大家就一起住在很小的房子裡，擠在一起，三個哥哥都在。”

“所以我從小就不喜歡我爸的媽，”當時她“奶”還給她在坐月子的媽喝生水，害得她媽剖宮産後拉肚子拉個半死，“我一直都挺恐懼這樣的，這樣的關系。”

婆媳關系。

傅生：“我媽媽也很好，我奶奶也很好。我們以後不會遇到這種問題。”

也芝有片刻的失神，他把她沒講出來的話講出來了。不能說自己不喜歡這句話，只能說自己不知道怎麼回複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