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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風荷視角

她的手有些幹枯,依舊十分纖細,陳杳的手和她的很像,只是陳杳的手更白,上面的血管很清晰。

我不說話,她將我的手握的更緊,我知道,她想讓我帶她去找陳杳,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

我跟她說,我要走了,以後就不來看她了。

她看著我,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抬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在耳後,叮囑她好好吃飯,多曬曬太陽。

我走時,回頭看了一眼,刺目的陽光下,她昂起頭,遙遙的望著長空,為了方便打理,護工將她的一頭長發剪短了許多,風已經拂不起她的發絲,只能繚亂的遮住她的眉眼。

我去了一個偏遠的地方,住在一個奶奶家,我付給他們房租和餐費,一日三餐都和他們一起吃,奶奶的兒子和兒媳外出打工,和老伴一起帶著孫子在老家生活。

小男孩很皮,不愛寫作業,奶奶總是拿著小木棍嚇唬他,他安分了一會,就又偷偷跑出去,那天他很晚才回來,奶奶氣的不輕,動手就要打他,我在院子內乘涼,他跑過來躲在我身後,喊我姐姐,讓我幫他勸勸奶奶。

他的手上都是淤泥,扯了扯我的手,我低頭看了一眼,又看向院中地上放著的幾條小魚和泥鰍,我知道,奶奶並不是真的捨得打他,只是怕他有危險,想要嚇一嚇他,讓他長記性。

我勸過奶奶,又開始跟小男孩講道理,不管他能不能聽進去,也總要讓他知道奶奶在擔心他,他不能偷偷跑出去一個人到河裡捉魚。

可能是知道奶奶不打他了,小男孩徹底鬆了口氣,對我說的話,一直點頭答應。

吃過晚飯沒多久,我的房門被人敲響,小男孩端著切好的西瓜來找我,他坐在小椅子上啃西瓜,紅色的汁水從他嘴角流出,順著脖頸淌過他的黑色短袖,我從一旁抽了紙巾給他,他一邊擦嘴一邊問我,姐姐,你結婚了嗎?

結婚?

我有一瞬的恍惚,搖搖頭說沒有。

他指著我床頭的相框問我,那他是誰?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小小的照片裡,有我,也有他,我時常慶幸被哥哥拍下了這張照片,因為這是除了記憶外,唯一我能看得見,觸控的到的他。

我說,這是姐姐的男朋友。

小男孩問我,什麼時候會和他結婚,他可不可以吃喜糖。

什麼時候和他結婚?

我蹲在他面前,擦掉他嘴角的汁水,笑著和他說,姐姐隨時都可以和他結婚,到時請你吃喜糖。

聽到可以吃糖,小男孩沒有預料中的開心,他只是盯著我的眼睛,問我,是不是不想結婚?

我不明所以的愣住,小男孩則說,姐姐說結婚的時候,為什麼要哭?他是不是對你不好?

我後知後覺才發現眼睛是濕潤的,我低眸,眼淚就這樣掉下去,眼前的視線變得清晰,我盡量維持著笑容,和他說,姐姐只是想他了。

他問我,想他了,為什麼不去找他?

他瞪著大大的眼睛,一臉天真的看著我,我跟他說嗯,我會去找他的。

小男孩離開後,我關了燈休息,翻來覆去沒有絲毫的睡意,直到夜深,我的頭疼又犯了,我從床上坐起來,在黑暗中摸到手機,我翻看著和他的聊天記錄。

我給他發了很多訊息,他都沒有回我,我沒有他的音訊,我知道,他徹底的不在了,我找不到他了,他也沒有在原地等我,他在日記裡寫下要和我在大學裡一起做的事情,從始至終都只有我一個人在做而已。

我睡不著,就這樣坐了一夜,天亮後,我照常去工作,一切又都恢複成平靜的樣子。

只是不久後的某一天,我夢到了他,這還是第一次。

我站在樹蔭下,與他隔著距離,定定的望著他,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他還是第一次相見時的模樣。

我站在原地,遲遲不敢過去,我怕,怕他像霧一樣突然消失。

他笑著,碎碎的光影下,我總覺得他不真實,我看著他的臉,想要細細地描摹他的輪廓,太久了,我已經太久沒有見過他,我笑著問他,有沒有在等我?

他只說,這裡偏遠,希望我可以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回到朋友的身邊,不要一個人在這裡待太久。

我哭了,在他面前,他穿過光影擁住我,我聞到了他身上的薄荷香,無比的真切。他不在我身邊,卻幻化成了我周圍的一切,春天的風,夏天的綠,秋天的葉,冬天的雪,但這一次,是它們遠遠都不能相比的,真實到我多希望自己可以不要醒來。

可是,天總不遂人願。

夜已深,明月高懸,我痴痴望著,痴痴想著,直到月亮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