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是師兄。”蒼溪行忍痛道,“景元那麼聰明,就該知道,師尊絕不會來此的。”
一則,受過的弟子,本就不準許任何人探望。
二則,既然都被關到這裡反省了,若師長再來探望,容易讓犯錯弟子恃寵而驕。
烏景元想起來了,從前小師弟也因為恃寵而驕,出去與人打架,把人打了個半殘,回來後就被師尊吩咐,罰五十鞭,把人打回了原形後,再丟上了思過崖。
關了整整半年。
明明那麼偏愛小孔雀的師尊,愣是半年以來,沒有過來探望一次。
那時小孔雀天天在思過崖放聲嚎叫,把身上的漂亮羽毛,一根根用嘴咬掉,往崖上撒,漫天飛舞,如同下起了紅雪。
烏景元當時於心不忍,還在師尊面前給小師弟求過情。
師尊卻一改往日對小徒兒的縱容,語氣冷硬又不容置喙,“有錯當罰,他有什麼好委屈的?!”
如今回想起來,自己並不是師尊最寵愛的徒兒,師尊又怎麼可能會來探望他呢?
如果面前的人真的是師尊,又如何會待自己這樣好?
烏景元像是被人|抽|幹了精氣神一樣,身子一軟就倒了下來。
一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像拔蘿蔔一樣,將他從地上拔了起來。
直到耳邊再度響起大師兄的聲音,烏景元才如夢初醒。
“大師兄,你幫我去跟師尊求求情,好不好?”烏景元兩手去揪大師兄的衣袖,滿眼哀求,“我知道師尊還在生我氣,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以後會躲著小師弟的,絕不會再跟他起爭執……大師兄,我,我……”
說到最後,尾音破碎得不成樣子了,根本吐不出半個清晰的字來。
好半晌兒,蒼溪行才痛心疾首地說:“景元,你這又是何苦?”
“不苦。”烏景元抹了抹眼淚,揚起了一張笑臉,他以為大師兄同意了。
可哪知大師兄接下來的話,直接把他打入了谷底。
“師尊說了,除非你能恢複如初,否則不會再留你在山中。”
“山中不養閑人,更不養廢物。”
“景元,你就甘心一輩子這樣茍延殘喘?”
烏景元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住了,眼前再度蒙上了一層灰白,腳下踉蹌,要不是大師兄依舊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他非狼狽地摔倒不可。
“景元,就聽大師兄一聲勸。”蒼溪行把功法,塞進了烏景元掌心,趁機飛快地輕輕握了握,語氣晦澀,“這樣對你,或者對師尊,都是一樁好事。”
“才不是!!”烏景元一把將功法打落在地,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貓兒一樣,整個人毛毛紮紮起來,又怒又委屈地說,“你們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
除了對師尊的情之外,他還有對父母的期望和思念,對身邊朋友的友情,對團團的親情,甚至是對老黃祖孫倆的同情。
他愛這世間的一花一草,珍惜每一次朝起西落,四季更疊,他的心裡有期盼,對未來還有憧憬。
或許還能好起來呢?
或許爹孃還在世呢?
或許爹孃還記得他,一直在苦苦找尋他呢?
懷裡像是揣著一個夾心的饅頭,每天捏一捏,烏景元就覺得很滿足。
一旦修了無情道,他這個天生木靈根,就真成了一根無情無欲,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木頭了!
他的所有期許,都將化作海上的泡沫。
他的心境將古井無波,再也不會有任何波瀾,哪怕他的父母終於過來找他,他也不再有一絲一毫的歡喜了。
師尊可以不要他,也可以拋棄他。
但師尊不能剝奪他對父母的期待,也不能剝奪他對這個世間美好的憧憬。
除了愛師尊這件事外,烏景元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任何人都不能操縱他的感情和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