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別吵醒他。”蒼溪行輕輕地說,手指沾了點血跡,他就順手塗抹在了烏景元慘白的嘴唇上,看著變得鮮豔的唇,還輕輕笑了笑,“這樣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他咬破了手指,捧著烏景元的臉,耐心地一筆一劃畫上了繁雜又詭異的符咒。
顧瀾夜認得這符咒,就是因為認得,所以他才瞬間就驚悚地從後撲了過去,發出“唔啊”的怪叫。
可根本無法觸碰到蒼溪行的身體。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烏景元的身上,一點一點地描繪出會奪走他性命的符咒。
當年,在玉瑤死時,他們師兄弟二人千裡迢迢把玉瑤的屍體,帶回了師門。
師兄當時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守在玉瑤的靈堂裡,生生熬過了頭七,就在頭七還魂夜時,就曾畫過一次“還陽符,”但只畫了一半,他要將半條命讓給玉瑤,如此,就能救活玉瑤。
只不過代價就是,往後蒼溪行就成了個活死人,明明是活的,可會跟死人一樣慢慢腐爛,直到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骨骸,不生不死地茍延殘喘。
當時並未成功。
原因有二,一是,缺少引導亡魂重回肉身的媒介。
二是,玉瑤的神魂碎得太厲害了,無法重聚。
而眼下,蒼溪行吩咐他看守太極八卦鏡,為的就是以此為媒介,來引導烏景元的亡魂回歸。
顧瀾夜看得清清楚楚,師兄這一回把還陽符畫全了,意思也就是說,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一定要救活烏景元!
“勞煩你了,師弟。”
蒼溪行回身輕輕拍了拍顧瀾夜的肩胛,他就跟提線木偶一樣,在蒼溪行的操控之下,取來了大殿正上方高懸的太極八卦鏡,然後稀裡糊塗,渾渾噩噩地對著鏡子施法。
原本光滑透亮的鏡面,很快就如泥潭一般,往裡旋轉著深陷,形成了一條光芒流竄的小型隧道。隱隱的,還能聽見從裡面傳來風聲。
蒼溪行將八卦鏡對準了烏景元的臉,還輕柔地撫摸著徒兒冷冰冰的濡濕頭發。
不會特別久的,只需要短短七七四十九天,他的徒兒就能起死回生了,雖然和先前的計劃有所差別,但最終的結局,依舊是他一命換一命。
他會把自己的命,換給景元。把自己畢生的修為,也盡數渡到景元身上,連自己的法器,也留給景元,就全然當個念想了。
既然景元那麼不想修無情道,那也罷了,不修就不修,隨便他好了。
不管景元將來跟誰在一起,也都隨便他,只要他開心就好。
師尊不能一直陪在他身邊,總該有一天要放手的,蒼溪行沒有奢望烏景元複生後,還能像從前一樣尊敬他,愛慕他,只要景元偶爾的,每隔幾天……不,每隔幾月,哪怕一年想起師尊一次也好。
那樣蒼溪行也就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
沈渡江送了熱水和針線來,識相地沒有多嘴多舌。
可他不想那麼早就退下,大著膽子留了下來,看著師尊把手巾蘸濕,輕輕擦拭烏師弟臉上的血汙時,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辛酸感。
景元生前沒能得到的溫柔和關注,死後倒是全得到了。
直到看見師尊穿針引線,縫合烏景元斷掉的手臂和腳踝時,沈渡江才終於忍不住了,發出了震驚又沉痛的質問:“師尊!烏師弟已經死了,您又何必……”
話音未落,他就被重重打飛出去。
蒼溪行渾身散發著猩紅的怒火,冷冰冰地道:“他只是睡著了,任何人都不許再提那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