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踏入東極殿的殿門,夏桃芝就隱隱感覺到有幾分不對勁。
整個東極殿外把守得十分嚴密,裡三層外三層,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守衛森嚴堪比天牢。最最奇怪的是,如今的侍衛首領竟然已經不是上官雲清了,而換成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按理說御前的侍衛首領都是皇帝的心腹,絕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就換了人。
她雖不是在深宮世家中長大的,但跟了傲嬌太子這麼久了,耳濡目染多少還是學機靈了一些。當即便留了個心眼,藉口有東西落在府裡了讓海棠回去取,一邊飛快的低聲囑咐她辦兩件事。
一是,想辦法給已經身在慶州途中的宋元熙報個信。
二是,回相府去找夏相。
海棠雖平日裡毛手毛腳的,但關鍵時刻還是十分的靠譜的,當即領了命去了。
夏桃芝深深的吸了口氣,帶著芍藥踏入了東極殿的大門。
院子裡幾乎站滿了人,太醫們擠做一堆,俱是神色凝重的模樣,宮女內侍們更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夏桃芝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角落裡的李懷,垂頭站在那,一動也不動。
眾人見夏桃芝進來了,忙上前齊齊行禮。她揮手免了,讓大家各忙各的,然後對站在角落的李懷招了招手。李懷小跑著過來,對她揖了一禮,“娘娘,有何吩咐?”
夏桃芝低聲問他:“究竟怎麼回事?皇上怎麼突然就病危了?這東極殿怎麼又突然這麼多人把守?”
李懷苦著一張臉,答:“奴才也不知道。皇上昨兒個還好好的,今日忽然就傳出病重的訊息,臥床不起了。福公公將奴才們都傳了過來,一直在這候著……”
“……皇上的病情如何?”
“奴才不知,奴才連內殿都沒進去過。倒是淑妃娘娘和瑞王殿下一直在裡面……哦對了,還有寧國侯和薛大人。”
薛澄?
他也來了?
李懷側頭看了看四周,見周圍沒人,便小聲的擔憂道:“陵王殿下此番不在京中,皇上的身邊就只有瑞王殿下一位皇子,若是皇上有什麼不測,奴才怕……”
確實,楚帝病的也太蹊蹺了,傲嬌太子一走他就立即病危了,而且還來勢洶洶,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嗎?如今傲嬌太子身在那麼遠的地方,若有什麼事,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來啊……
此時簾子一掀,一人躬著身子從殿內走了出來。
是楚帝身邊的福公公。
“陵王妃娘娘,您可算來了……”福公公疾步走來,對她福了福身子,急道:“您快進去吧……皇上一直在喊著陵王殿下……”
這個時候,李懷偷偷的給她使了個眼色。
她心領神會,便知道殿內一定有貓膩。但想了想,她還是抬腳向殿內走去,來都來了,也只能進去了。雖說裡面的都一個個都不是什麼善茬,但一想到有薛澄在,她便心安了些。
踏入殿內,濃重的藥味燻得夏桃芝的鼻尖一酸,迷濛了雙眼。她心道這下好了,等一下要扮演孝順兒媳的時候就不怕哭不出來了。
一入寢殿,便聽見有女子的哭聲傳來,繞過圍屏,入目是一張明黃色的龍床,床前圍了一堆人,神色各異。
伏在床前嚶嚶哭泣的是淑妃,手中端著一碗藥,哭得正傷心,壓根沒發現她來了。宋元閔正和太醫院原判大人還有蕭老侯爺在一邊低聲說著什麼。而薛澄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如老僧入定一般。
福公公上前通報了一聲,眾人這才抬起頭來,望向她。
淑妃將手中端著的藥放到一旁,捻起帕子揩了揩眼淚,回頭對楚帝道:“皇上,陵王妃來了……”她說著便起身,挪到一旁,夏桃芝便看見了躺在床上的楚帝。
楚帝的情況確實不怎麼好,臉色青黑,眼窩深陷,連眼珠都有些渾濁了,艱難的側過頭看向她,口中發出“咿咿……啊啊……”的聲音。
夏桃芝暗暗心驚,她完全沒想到楚帝會病得這麼嚴重……竟然,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嗎?
淑妃揩著眼淚道:“陵王妃,皇上喚你呢……似乎有話想同你說……”
夏桃芝:“……”淑妃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她是怎麼看出楚帝在叫她的?而且即使楚帝真的有話想對她說,恐怕也說不出來了吧……
可還不等她說什麼,淑妃便對邊上的人說道:“我們還是出去迴避一下吧……”
於是寢殿中的人都依言退了出去。臨走之前,淑妃將那碗藥遞給了夏桃芝,囑咐她一定要喂皇上吃下去。夏桃芝愣愣的接過,有些不知所措,她抬眼看向薛澄,想與他交換一下神色,卻發現薛澄的頭一直垂著,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這樣的薛澄讓她覺得太陌生了。
很快,偌大的寢殿之中只剩下了她和楚帝兩個人。
楚帝還保持著側頭的姿勢,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她,渾濁的眼中閃過許多她看不明白的東西。她想起此刻自己身為人家的兒媳,又想起淑妃的囑咐,只得硬著頭皮端著藥,慢慢的走了過去。
“父皇……”
她試探著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