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笑笑,衝著任建宏的背影深深鞠躬。回去教室,我總算明白任建宏眼中的憐憫到底是為什麼,潘曉涵不厭其煩地追問,尋根究底,我明白了,那種憐憫,來自於對孤獨的可憐。
因為有些話,不能說,就算說了,沒人能懂,與廢話何異?
被潘曉涵弄得心頭煩躁,我有些火氣,便大聲吼了下。
“幹嘛啊,煩不煩,對別人的事情你就那麼好奇嗎你!”
這話一說出口我便心生悔意,潘果果悄悄地在桌子下拉我的衣袖,我皺著眉頭,看了眼楞楞的潘曉涵,自顧坐下,然後平復心情,才說“抱歉,我也有自己的秘密,我知道你為我好,可並不是什麼事都可以說出去的,希望你能理解。先前是我冒失了,在這裡向你道歉,對不起。”
潘曉涵不理解,追問“為什麼?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我以為我們是兄弟的!”
我說“是,不錯,可人總要有秘密!沒有秘密的人和裸奔有什麼區別!”
“可是……我可以告訴你一切啊,為什麼你不可以?”
“因為我不是你。”
潘曉涵終於不再糾纏,我難得有了些安靜。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被洪水吞沒的田曉霞和毀容了的孫少平,我不知是否是我過度解讀他們之間的結局,哪怕他們只是愛得深入骨髓,哪怕田曉霞用了三個日記本來紀念他們之間的愛,哪怕孫少平哭得失了魂魄。挖煤的少年還是挖煤的少年,幹部的女兒還是幹部的女兒。
根本改變不了什麼,或許哪怕他們走到了最後,依舊會有解不開的矛盾,那個年代……愛是奢侈的,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妥協。
我以為這個滿是鋼筋水泥的世界裡,已經是另一個變化,任建宏很現實,很認真地告訴我了,那個年代,從未過去。只是傲慢與偏見都藏在了精緻的西裝的內襯下,揭開後你就可以看見,看吧,帶著利刃,可以穿透胸膛,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一隻冰涼而柔軟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輕輕地揉著,最後緊緊地握著。我反手過去握緊潘果果,心中一次次盪漾,一次次猶豫。
或許,任建宏說的就是對的。
命啊,從來都不站在我們這邊的。
趴在桌子上,看到桌子這個年,似乎就是整個世界,抬起頭來才知道,原來還有更大的地方。可哪怕窮盡所有目力,也看不穿桌子下到底有沒有誰悄悄脫了鞋,看不穿有沒有誰摳了鼻屎黏在桌子上。
很噁心,是吧?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噁心的東西,永遠都要捂得嚴嚴實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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