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警官問顧盼,死者家屬在什麼地方。
顧盼告訴他,楊忠實的老婆,就是前幾天派出所處理過的潘景君,今天拘留期滿,正準備到南城看守所接人。
範警官想了想,說:“顧廠長,我開車去接人,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你等我一下!”
顧盼扭頭看見一個熟人,喊道:“趙師傅,麻煩你找一下古朗,叫他過來,安排一下楊師傅的後事。”
顧盼安排好了,就登上警車,範警官發動汽車,警車在晨霧中行駛在廠區的道路上。
顧盼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側頭問範警官:“楊師傅是怎麼死的?”
範警官盯著前面一個晨跑的老人,不斷按喇叭。可是,由於老人帶著耳帽,似乎沒聽見,依舊不緊不慢在前面跑著。
終於,小車從老人身邊開過去,顧盼探頭出去,喊了聲:“章工,早上好!”
老人擺擺手,警車開出了廠門。
“楊忠實是燒死的。”出了廠區,上了街道,道路上狀況要好一些,範警官這才會回答了顧盼的問話。
顧盼接著問:“是失火還是自殺?”這是顧盼最關心的問題。
“目前的情況看,初步判斷應該是自殺。”範警官介紹說,“他的頭部位置著火最嚴重,腿部的被子並沒有燒著。枕頭附近發現了四個空酒瓶,兩個是擰開酒瓶蓋,估計是將酒液潑灑在床上的。另外兩瓶,估計是瓶蓋開啟不方便,直接砸在牆壁上的。死者床下雖然有一地菸頭,但是,他手裡還握著一個一次性打火機。”
顧盼聽說是四瓶酒,突然想起潘景君對自己說過,楊忠實雷打不動,一天三包煙,兩瓶酒。算到昨天應該是菸酒都斷頓了,所以昨天買了送過去的。
難怪昨天去的時候,房間裡沒有酒味,看來是擔心兩瓶酒不夠,攢著酒一起用呢!
自從聽到楊忠實的死訊,顧盼一直都在自責,昨晚說話太直接,刺激到了楊師傅。現在想到他的自殺可能是蓄意所為,心情頓時輕鬆不少。
警車到底還是快一些,不一會功夫就到了南城看守所,範警官進去辦手續,顧盼等在外面。潘景君揹著被褥,提著網兜出來,這幾天好像是休假了,居然白了、胖了、精神狀態好了。
她看見顧盼身邊站著的範警官,門口停著的警車,就問:“顧廠長,是不是老楊出事了?”
顧盼吃驚不小,她上前接過潘景君手裡的東西,問:“潘師傅,你怎麼曉得的?”
“終於走了啊!”
潘景君臉上的表情很古怪,說不出的感覺:她無喜無悲,沒有顧盼想象的痛苦甚至是情緒崩潰,只是有些茫然失落,也有些輕鬆解脫。
顧盼知道,有種痛是痛徹心扉,可表面上卻雲淡風輕。她擔心潘景君也是這樣,上前攙扶著她:“潘師傅,你沒事吧?”
潘景君咧嘴笑了笑:“顧廠長,你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沒哭,是吧?我為什麼要哭?我潘景君要哭也是哭自己,不是哭他楊忠實!”
“你這是——”
“我對得起楊忠實!該我做的,不該我做的,我都做了!我對得起楊忠實,為什麼要哭?我說過的,我當牛做馬報答他楊忠實,我欠他的,我拿我的一切都還給他了,我為什要哭?我說過的,只要他一天不死,我就照顧他一天;但是,他要自尋死路,我也不攔著他!”
潘景君說是不哭,也真的沒哭,不過語氣中明顯有些哽咽。
顧盼把潘景君的東西放進後備箱裡,轉身上車的時候,看見潘景君仍然站在車門處,雙眼無神地望著遠方。
“潘師傅,上車啊!”
潘景君這才鑽進車子裡坐下,對顧盼說:“我曉得這次老楊會自殺,昨天晚上還在想,怎麼還沒有訊息,還以為老楊怕死,自己下不了手呢!”
顧盼一個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潘師傅,今天早上聽說了這件事,我一直在自責,擔心是昨天晚上我說話刺激著楊師傅了,讓他想不開尋了短見呢!”
潘景君搖搖頭:“他早跟我說呢,他能為我做的事情,就是早點走。算他還有點良心!”
車子緩緩地發動了。潘景君扭頭問顧盼:“我讓你送酒過去,每天只送兩瓶的,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