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們不算沒用。”靳非澤溫柔地笑起來。他取出血袋和採血管,握住張嶷的手臂給張嶷消毒。張嶷下意識要反抗,靳非澤柔聲道:“姜也需要輸血,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脖子採血,你最好安靜一點。”
張嶷看了看病床上昏迷的姜也,道:“最多400啊。”
靳非澤沒搭理他,把針頭刺入他的靜脈,開啟止流夾,血袋充盈了起來。
“血不夠。”靳非澤說。
這瘋子做起事來不擇手段,張嶷暗想大事不妙,為了救姜也,靳非澤必定會把他抽成人幹。張嶷嘆了聲,道:“我要是因為獻血死了,小也活了也不會安心。”
靳非澤輕飄飄乜了他一眼,低頭看了看手錶,離開510。五分鐘後,他拖回來兩個被敲暈的考生,還帶回來了一大堆不知道幹什麼用的試管和醫療儀器。這家夥能力超群,也不知道他上哪兒找的人和儀器。他把二人綁起來,依次採了他們的血,又採了點姜也的血做交叉配血試驗。包括張嶷,這三個人的血都沒和姜也的血産生溶血反應,都能用,他迅速給新弄回來的二人採血,輸進姜也的身體。
姜也之前的出血量太大,輸這麼點還是不夠。在傷者大出血的情況下,即使輸血量超過400會産生不良反應,也可以繼續輸血。靳非澤又拖回一個人,這人頭鐵,抵死不從,靳非澤一拳把他揍暈,繼續採血。
半個小時不到,510的地面上躺滿了橫七豎八的考生,所有人身上都掛著血袋。靳非澤盯著姜也的情況,後背已經止血,體溫正常,沒有出現什麼不良反應,生命體徵也在恢複了穩定。很好,他非常滿意。地上有個考生揉著腦袋醒過來,靳非澤踹了他一腳,他又暈了過去。
姜也又夢見了江燃,這次他趴在住院樓的二樓陽臺,地面停車場站著一個單薄的小孩兒。小孩兒戴著金色的太子神面,渾身血色。怪物正在沖他沖過去,額心的膿包鼓動著,似有什麼即將破體而出。
“保持這個角度,”姜也聽見自己,不對,是江燃正低聲說,“瞄準那隻眼睛。”
這時候,身後似有危險的黑暗襲來。他本能地感受到危險,後背挺得僵直如鐵板。
姜也下意識要回頭,可江燃一動不動。
他只是低聲道:“保持這個角度。”
施醫生額心的膿包驀然破裂,姜也忽然預感到一種巨大的恐怖,心頭長起茂密的霜毛,這種悚然的感覺無法用言語描述,他下意識想要規避直視那隻眼。祂的目光自那分裂的漆黑角質層中現出一條狹窄的縫隙,如電光般霹靂閃現。姜也感覺到江燃的手指忽然動了,扳機扣動,子彈奪風而出,在姜也即將見到那隻眼的瞬間,一切陷入漆黑。
靳非澤盯著姜也的生命體徵檢測儀器,血氧、血壓、心跳等各項指數都恢複了正常。靳非澤還給他量了體溫,也是正常的,可人就是一直不醒。姜也闔著雙目,長而翹的眼睫在眼下打下蝶翅般的陰影。白熾燈的光影酷烈而陰冷,卻驅不散他臉上的平靜和安詳。他素來如此,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彷彿沒有什麼事物能打破他心裡的明鏡。可靳非澤偏不,他非要他醒過來,他要他憤怒,他要他悲傷,他要他有活生生的情緒,而不是躺在這裡無聲無息。
“你為什麼不醒?”靳非澤掐他的臉,“是輸的血還不夠嗎?把他們的血全給你好不好,你快醒過來。”
已經醒過來的考生們打了個寒戰,紛紛露出警惕的眼神。
靳非澤掃過他們恐懼的臉,恍然一笑,“對了,小也,你是個好人,我要是當著你的面殺人,你會不會醒過來呢?從現在開始,你再不醒,每過半個小時我就殺一個人。”他舉起從考生身上繳獲的手槍,瞄準坐在地上的張嶷,“從小天師開始。”
“……”張嶷要瘋了,“小也啊,你快醒醒吧,阿澤要發瘋,你不在我們管不住他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靳非澤越來越暴躁。他雖是安靜的,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陰沉的情緒。彷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靳非澤面無表情坐在那裡,眼也不眨地盯著床上的姜也。眼看半個小時要過去了,姜也似乎並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張嶷苦笑,“阿澤,看在咱們相交八年的份兒上,你再寬限半個小時?”
靳非澤撫摸著姜也的面龐,低聲說:“你不是個好人麼?你不醒過來,就會有人為你而死。”
半個小時即將到點,靳非澤站起身,瞄準了張嶷的額心。
“滴答、滴答、滴答,”靳非澤道,“半個小時到了。”
他即將扣動扳機,床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
姜也拔了手背上的針頭,強撐著支起身來。他皺著眉頭觀察四周,地上坐了好幾個考生,相互倚靠著,都用棉簽按著自己的手臂,齊刷刷幽怨地望著他。有幾個還鼻青臉腫的,十分悽慘。
姜也:“……”
發生了什麼事?
轉過頭,靳非澤的臉龐驀然出現在眼前。他靠得極近,幾乎與姜也只有一個巴掌的距離。
靳非澤的眼神無比興奮,“你醒了。”
姜也揪住他衣領,剛醒,沒力氣,手都握不住,揪了一下就忍不住要鬆手。靳非澤握住他的手,幫他揪住自己。
“你剛剛在幹什麼?”姜也問。
“我在和張嶷玩,”靳非澤滿臉無辜,“我什麼也沒幹。難道我會欺負他麼?小也,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壞。”
姜也:“……”
總覺得這個家夥的話不可信。
他渾身發軟,靳非澤按住他的後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他閉了閉眼,又問:“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