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是畫的好壞,而是作畫者是誰。
自那日起,我再也沒有碰過熟宣。
忽的,我聽到身旁幾個錦衣公子繞著一幅畫嘲笑:“這種劣作也敢放上來,真是譁眾取寵。”
我瞥了眼,見是一幅寫意山水,濃淡適宜,除了構圖簡單些並沒有那錦衣公子說的拙劣,若這只是副簡單畫作,不會使我駐足不前,真正令我詫異的,是畫作旁邊的題字,字型瘦長,在收筆時帶出很自然的小小筆鋒,和那人的書法有八成相似……
二十一
雖然前世我遇人不淑,一路坎坷,特別是剛嫁人那會,丈夫不喜、婆婆刁難、母親離世,樁樁件件都直戳我心,幸好宰相大人並沒有聽信小人讒言,才使我在宋家立穩腳跟。
宋大人實是心有溝壑之人,明明日理萬機,但每當我被後院那些女人刁難,宋煙成把事情故意捅到他那裡時,他總能明察秋毫為我主持公道,想他朝堂之上勾心鬥角勞心勞累,歸家還要管理家宅不寧,我對他感激頗深、愧疚良多。
前世我與他見面雖然屈指可數,可我卻知道,他是拿我當家人對待的,過季分發布料,我的總是頭一份,宮裡面賞賜寶物,也定會有下人送來金釵墜子任我挑選,宋家小姐們有的絕不會少了我的,他待我和待女兒相差無幾。
可惜好人沒好報,婆婆早逝後公爹熄了再娶的心思,沒兩年就去了南方治水,後來又是北面匪患,十幾年來歸家不超過兩次,活活累死在他鄉,停靈那天我哭的著實真心,只覺得為何害我之人活得都好好的,以天下為己任的宰相大人卻無法魂歸故里。
為著這字型的八分相似,我忍不住說道:“這位公子此言差矣,這副畫上的空白正是點睛之筆。”
那行人紛紛斜眼看我。
我面色不動,繼續道:“您仔細瞧瞧,從題詩上就可見一斑。”
“嗤。”
那人嘲弄道:“難不成這畫是你畫的?”
我搖頭,臉上掛起譏笑來:“不懂就不要指手畫腳,依我看來,整條街上的畫都不如面前這副。”
錦衣公子還沒發火,有個站在他身側的人便開口道:“其實我也覺得這畫不錯,沒你說的那麼不堪。”
“字也不錯。”
“是啊。”
自己的同行好友都不給面子,錦衣公子憋得面色潮紅,我冷笑一聲,撐傘離開。
二十二
佛堂的側面,兩位公子正在解籤。
聽到吵鬧聲,小廝探頭張望了會,回來笑著敘述完事情的始末,自己加了句:“看來還是慧眼識珠的人多,少爺隨手的一幅閒畫也能被人看出與眾不同來。”
年輕公子卻是笑了笑,搖頭道:“你去把畫取回來吧。”
“少爺可是不滿了?”
“哪裡的話。”年輕公子的視線不自覺追隨在女子青色裙襬上,口中淡淡說道:“花開要尋賞花人。”
二十三
驟雨不休,直到傍晚才見了緩,嬤嬤招呼著下人們備轎子歸家,忙成一片。
屋簷下蚊子嗡嗡作響,我輕輕揮著扇子,扶著老太太上轎子,問道:“祖母可是餓了?”
“是有些。”老太太揉著肚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