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川這個人長得很好看,跟溫潤貴公子似的。
他的聲音也很好聽,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可他說出口的話,卻字字句句讓人心情沉重。
安分守己。
這四個簡簡單單的字眼,通常是男人對妻妾的警告,是君王對大臣的警告,原本無需刻意解讀。
可這四個字從沈曜川嘴裡說出來,在此時此刻這樣的處境下說出來,顯然是一種讓人不敢去深思的意思。
裴子琰在雍朝是太子,一旦去了南詔,名義上是側夫,實際上卻更像一個質子。
一個寄人籬下的質子,一個身在他國地盤上的質子,他能做什麼不安分守己的事情?
他敢不安分守己嗎?
除非他們要求的安分守己比字面上的意思更過分,更可怕。
雍朝大臣們不願去想,他們也不想去思考。
因為不管南詔是什麼意思,他們都沒有別的選擇,這個已經是最輕的代價了。
殿上燈火明亮。
更漏聲迴盪在耳畔。
眼下已經過了子時。
從早上到現在,除了如廁和商議決策的那半個時辰,他們幾乎都待在這裡,一個晝夜,心理上漫長的煎熬,讓人從雲端跌落地面,還要再打入十八層地獄。
眾人汗溼重衫,在這個夜裡不停地打著寒顫。
直到詔書擬好,協議擬好。
御前太監輕手輕腳拿過去給蕭祁凰過目,給祁淵過目,給沈曜川和湛青梧幾人一一看過。
協議上用詞都謹慎到了斟酌再斟酌的地步。
所以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蕭祁凰點頭:“籤吧。”
於是繼和離書之後,這份割讓城池的協議,成為蕭祁凰拿到的第二份蓋有雍朝玉璽的文書。
在這場和離風波中,她大獲全勝。
裴子琰和雍朝敗得慘烈。
“協議簽好了,諸位可以先去休息。”沈曜川提議,“我們今晚就在這裡湊合一晚上,等天亮就告辭離開,不會打擾皇帝陛下和諸位大臣上朝議事。”
這句話不管是不是諷刺,聽在雍朝大臣們耳朵裡都是諷刺。
上朝議事?
他們剛剛簽下了一份屈辱的協議,還有心思上朝議事?
議什麼?
今晚一夜沒睡,明天皇上應該會下旨免朝,然後好好補覺才是。
就是不知道皇上還能不能睡得著。
睿王和武王肯定睡得著。
裴子琰去往南詔,雍朝要重新立太子,睿王就是最佳人選。
經歷一次這樣的事情,睿王深刻地意識到,權力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裡,他清楚雍朝想要強大,必須提拔重用有能力的武將,既不能讓一家獨大,也不能讓兵力成為雍朝的弱點。
還有國庫也是。
他應該儘快想辦法讓國庫充裕起來。
等他成為下一任皇帝時,絕不會讓今日屈辱重現,他會在有生之年,奪回那三座城池,並讓南昭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