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未聽出話中的揶揄,他移了移腳步,又離蘇以言近了兩尺,蘇以言趕忙往後退了一步,他將鳥兒從隨侍手上接過來,往蘇以言面前一遞,那鸚鵡立馬撲騰起來,歡聲叫喚道,“許家表妹,許家表妹。”
蘇以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福了身子,想告辭了。
雲澤將她攔了下來,“表妹,我好不容易見上你一面。”
蘇以言之前為子星解下了鬥篷,如今霜風漸起,她身子更感不適,她正色道:“我身子有些不適,先告辭了。”
“表妹。”
“表妹怎會身體不適,可是感染了風寒?”
他竟還來攔她,蘇以言的臉色肉眼可見得變差,看上去較為單薄的身子,也有一絲搖搖欲墜之感。
雲澤上前一步,取下自己鬥篷,想為蘇以言披上,蘇以言心中有事,思慮過甚,被他這樣一驚神色恍惚,往後一退,竟一腳踏了空。
還好,後面有丫頭撐住了她。
她勉強提了提精神,忍著腳踝傳來的痛意,有些銳利的話語從她口裡吐出,“六哥哥,還請你自重。聽聞六哥哥最近苦讀詩書,竟效仿蘇秦孫敬頭懸梁錐刺股,怎還有時間在外逗鳥遊玩?馬上要春闈了,四哥哥和七哥哥都會下場,蟾宮折桂。不知六哥哥你所作文章如何?春闈是否下場?”
雲澤讀書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奈何,他確沒有雲家子孫的天賦,就算夜夜苦讀,也趕不上府上任何一位哥哥,他在府外又交了些不三不四的友人,久而久之,他便也再不想讀了。
索性,陳氏是個疼兒的。
他父親雲三官人又不在身邊,偶爾寫些家書,書裡又淨是勸他用功這型別的話。
老相公見管不住,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荒廢學業許久,就那日祖父發了怒火,他胞姐才把娛樂物件都給他收拾了,他無雞和蛐蛐可逗,便只能養只鳥兒來玩玩,坐於書房裡,假裝用功,實際上卻是在唸叨著蘇以言。
那日,他雖只見了這個表妹一面,便是覺得他從前所見上百女子的姿色竟無一人比得上這表妹。
她那日雖未施粉黛,依舊眉眼如畫,語笑晏晏模樣甚是合他心意。
他還去央求了陳氏和胞姐,讓她們在祖母面前多提提自己,美言上兩句,他想娶蘇以言。
他的胞姐卻只淡淡道,“想娶許家表妹,先自己考個功名吧。”
他打定主意努力了兩日,不到卯時便起,朗朗讀著之乎者也,到子時才歇下,困得睜不開眼,只能學習前人,懸梁持股。
陳氏怕他辛苦,偷偷買來,給他送來解悶的鸚鵡。
這下可不得了,他玩心又大起,被鸚鵡吸引了注意,再也不想翻開書卷。倒是常常頭臥在書捲上,伏著入荒誕夢,落下些許涎水,將紙上墨染得星星點點。
他只在它面前唸叨了不過手指數“許家表妹”,沒想到這畜生它就學會了。
本想著去院裡找這玉雕出來的表妹,每次還未到便有事出現,都未能如願,倒是沒想到,出來在這梅徑上隨意走走,便是有意外收獲。
這是見表妹的第二次。
他怎麼捨得放她離開。
但表妹這一句話,將雲家這一代最是有出息,最寄祖父厚望的兩個子孫都帶了進去,唯有他混在其中,像是個無所作為的劣石。
像一潑涼水,砸在了他的心裡,比置身於這寒冬冰雪還涼。
雖說他是個紈絝,但在心悅的女子面前不要臉面這種他還是做不出的。
他只得訕訕收回攔著蘇以言的手,“我今年就不下場了。”
說出這一番話,他才像是個正經雲家子孫一般見禮道,“表妹慢走。”
只能見著蘇以言從他身邊速步走過。
蘇以言擺脫了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扶著丫頭的手,慢悠悠走著,暖冬見她走路姿勢不似之前,似是崴著了腳,忙道,“小娘子,可是崴了腳?要不要著人去請何郎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