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玓:“嗯?”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話給說得發懵了,“您老是說現在去縣衙?”
他的疑惑在姚佑眼中似乎有些遲疑,姚佑眯了眯眼,斜眼看他,“你不去?”說完抬起腳走了。
“去去,”馬玓忙抬腳跟上去,解釋道:“某以為,您老只是喚某來問話。”
馬玓只想到葉初進行臺時交代他的,說這事有路上的姚長官來查,讓他先去歇息一會,稍後長官會差人叫他去問話。
逃了半夜的命,聽聞了父親的死訊,已累了許久的他在小間中如坐針氈,坐立難安,他鉚足了勁去回想父親與他最後的那面,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他實是想不懂。
再回過神來,眾人已到了縣衙門口。
姚佑帶了不少的署兵,熊熊燃燒的火把圍住了正好縣衙,縣衙大門緊閉著,在火光映照下更黢黑了,外間掛了兩盞慘白無色的燈籠,似兩顆張著深淵巨口的兇獸門牙。
那裡面安放著父親的屍首,馬玓手止不住的抖,眼中酸澀無比,他多想這是一場術法,大夢醒來時發現父親正在衙門抓耳撈腮如何救濟災民。
姚佑抬了一下頭,身後的親兵得意,快步上了臺階,提手扣門,“開門開門。”
左側門房的燈這才亮了,再過一會,有個人上前來開了一個縫,湊上來問:“誰啊?大半夜的不要腦袋了,來敲衙門的……”話音未落,看見面前數不清的火把,嚇得把話吞了回去。
愣了片刻,沒開門,親兵直接上手推開了,那門房忙退到一邊,恭敬站著。
親兵見姚佑走上來,也退至一旁,不等姚佑開口,親兵看向右側門房問:“今兒衙門誰當值?”
這麼久了,沒點燈,便是沒人。
姚佑琢磨,約摸是知縣沒了,底下人也鬆散了,這門房吞吐半天,也沒說出個人名來,姚佑微皺了眉,一旁的親兵立馬道:“明白回話?”
衙門內還有兩個值班守門的衙役,兩人並著門房站在一起,其中一人說:“回長官的話,今兒當值的是林主簿。”
姚佑開口了,問:“人呢?”門房熱汗一陣一陣的,忽來一陣風,他打了個哆嗦,再一想到衙門內靠放著知縣的屍體,更加感覺背脊發涼,於是乎,他也不吞吐了,直言道:“林主簿說,知縣去世了,他可以歇息歇息了。”
說完只看向自己的鞋尖。
“好一個歇息,”姚佑一甩袖子,邁步往裡走了,“你去把人給本官叫來。”
那門房知這長官雖沒有點名道姓,卻是指的自己,低頭唱了個諾,再抬起頭,忽見從自己面前而過的人像衙內,又抬起眼多瞧了兩眼,人已過去,只留了個後腦勺,門房沒看見臉,也沒多想,轉念就忙著跑出去尋人。
姚佑點了那兩個衙役,語氣有點難測,“你兩去把縣丞和縣尉給本官請來。”
說完,似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還有仵作。”
衙役恭敬道:“長官,縣上沒有縣丞和縣尉,都讓林主簿兼了。”
仵作竟是隨著林主簿來的,兩人一前一後,跑得跌跌撞撞好不狼狽,林主簿越過照壁,見著儀門下燈光昏暗處站著的一襲紅衣,著實嚇了一跳,還是旁邊的仵作拍了拍他,才清醒過來,上去行了禮。
“長官。”他兩殷勤對著姚佑作禮,姚佑卻始終抬著頭,連餘光都不分給他們,林主簿有些緊張,點頭哈腰的同時不自覺地抹了額前一把汗,伏天熱得不行,他下了轎輦一路小跑過來,汗已將裡衣浸濕,熱得難受。
人晾了半晌。
姚佑這才斜眼看兩人,兩人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佝著腰,姚佑清了清嗓子,才道:“起來吧。”
林主簿這才慢慢起身來,險些閃了腰,他悄悄抬起眼皮想瞧瞧姚佑是何表情,卻對上了視線,他忙移開,狀若無事地瞟向周圍。
姚佑不發話,兩個人就陪著他一直幹站在這裡。
直到姚佑往正堂提了步子,這林主簿才湊上去,從腰間拿出摺扇替姚佑打著風,殷殷問:“長官,您老來這裡幹什麼?”
姚佑瞥了他一眼,似在關心問:“今夜林主簿可休息得好?”
林主簿就知道在這裡等著他呢,他心中叫苦,自己只比這長官早回來幾個時辰,但他不能反駁,只道:“下官隨著長官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下官受了風寒……故而想休息片刻。”
他臉色確實不太好看。
姚佑道:“大熱的天,你說你受了暑熱……”不等人說話,姚佑又問:“馬知縣的屍體在何處?”
“下官,下官已命人將知縣的屍體轉移到了三堂。”
“你回來便只料理了知縣的屍體?”姚佑眯著眼睛問。
林主簿笑著道:“事發之時下官正奉了知縣的命辦事,本來早該回縣衙複命的,但遇見了發洪將堤壩毀了,路也淹了。而恰好,下官在的村子損壞嚴重,就是您老也在的,蔡家衙內拿了糧來賑災的那個村子。那回來稟報知縣亡故的衙兵是下官讓去給知縣送信的,誰知,他回來卻帶來知縣自縊的訊息,下官便緊趕慢趕回來了,回來後便差人把知縣的屍體給轉移了,總不能讓屍體一直掛在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