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不上話來了。
“你自己心裡也清楚,你是笑人家寫字嗎?你那就是欺負她是個女子,還有臉委屈上了你。”
老林訓得還挺爽,這番偏心論還是他們頭兒上個月訓的他,現在照樣搬過來,別說,確實還挺有道理。
他做最後總結:
“你要是老老實實幹活還行,你違反了這邊的規定,那人家退掉你不是正常?少一個你,多的是人在後面排隊。”
胡縣缺人,但缺的是有才華的人,像是這種大字不識幹力氣活的,哪裡不是一抓一大把?
還有句話老林沒說,人家人事部的工作本來就是剔除不合適的人。
一方面能留下更好的人工作,另一方面,也是殺雞給猴看,讓其餘人都知道胡縣的規定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就這傻帽腦子有包,路上各種說了胡縣的規定,他還要往上撞。
不過老林送過這麼多人,也看得出來,這男人不是沒有聽進去規定,而是從心底裡頭就不覺得白四娘配和他們這些男人做同事。
明明自己也是個窮苦百姓,卻要覺得白四娘低自己一頭。
他看出來了,張奔雲自然也看出來了,這胡縣,可最容不下此等想法的男人,不退掉他退誰。
男人被老林說了一通,也意識到自己丟掉了一個大好機會,心裡懊悔的不行,偏偏又沒辦法挽救,只能蔫頭蔫腦的蹲在一邊。
那邊,張奔雲已經看著白四娘慢慢寫完了她的名字,雖然歪歪扭扭,但筆畫都在,臉上立刻露出了些許讚賞:
“寫的很好,胡縣就是需要你們這種自己上進,願意學習的人,你沒有人教還能自己記下怎麼寫名字,很不錯。”
白四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張奔雲,黝黑的臉泛起紅暈,黑紅黑紅的並不好看,卻莫名變得精神了許多。
張奔雲拿出一個刷了綠色的木牌,在上面用稱不上有字型,但十分規整的文字寫下白四孃的名字,然後遞給她。
“這是識字班的牌子,每天早上六點到八點的課,會有老師教人識字,你還不會看胡縣的時間吧?我們胡縣不算時辰,算小時,一天24小時,每天都會有人打更報小時,入職的時候培訓裡面會說。”
說著,她輕輕拍拍白四孃的手。
張奔雲的手並不纖細,手心裡還有繭子,一看就是日常也要做一些粗活的,但掌心卻十分溫暖,蓋在白四娘冰冷的手背上,叮囑她道:
“你安頓下來之後一定要去上識字班,我們胡縣,認字越多,找到的工作越好,像是你這種不認字但能強行記下自己的名字,說明你很聰明,記憶力很好,識字也會很快的。”
白四娘長這麼大,頭一次有人誇她聰明,她腦海中升騰起了一種有些陌生的情緒。
像是激動,又像是開心,之前被第二任丈夫往死裡打的時候都沒哭,此刻眼眶卻自己變得溼潤了。
“我,我一定好好學……”
太久沒有人對她好,她連感謝的話都憋不出來,張奔雲卻絲毫不介意,笑著遞給她一個木牌。
“這上面是我的名字,張奔雲,我的職位是人事部三組組長,你是我帶進來的,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可以來人事部找我,你把牌子遞給看門的大娘,她會帶你來見我的。”
“如果有人欺負你,你要大聲的說出來,放心,不要怕沒人管,我們胡縣會管的。”
白四娘小心接過木牌,她不認識上面的字,卻覺得那些字很美:
“你的名字真好聽。”
張奔雲道:
“我以前叫張二孃,奔雲是我識字之後自己給自己改的名字,因為柳大人說,只要我們努力學習,就能越來越厲害,就算是雲彩也能夠得著。”
她說:“白四娘,希望你也能好好學習,在識字班成功畢業,然後也給自己改一個好聽又有寓意的名字。”
白四娘握著木牌,重重點頭:“好,我,我會好好學,多,多謝你,張奔雲。”
她擦掉眼淚,珍惜的握著手中的兩個木牌。
木牌上一個是她的名字,一個是張奔雲的名字。
白四娘站在陽光下,不自覺的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