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他要哭上幾年。
等到閨女去世,他更是逢年過節就要來祠堂哭上幾場。
自從收到馬校尉表示要來接孩子的信之後,裴光霽更是三天兩頭的來一邊燒紙一邊哭。
曹白梅過來找他,見著他哭得抽抽,自己也忍不住抽抽眼角。
“行了,你這個月都來多少回了,也不怕擾了寧安的清淨。”
裴光霽紅著眼扭頭看他,喚了一聲:“娘子。”
曹白梅的語氣立刻變軟了:“好了,莫要哭了,寧安雖沒了,映雲與映風不是還在嗎?”
說起這個,裴光霽眼淚更是垂落:“我捨不得他們,這兩個孩子,可是一點點在我們手邊長大的,能不能與女婿說一說,要不,就還是讓映雲映風留在我們身邊,他若是想孩子了,可以過來探望……”
“行了,你還真想留兩個孩子一輩子在身邊啊?”
曹白梅伸出手帕,輕輕為夫君擦拭眼淚。
裴光霽如今已滿五十,按理說,應該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子才對了。
可他從小生的白淨好看,五官精緻,等漸漸長大,雖不愛讀書,卻愛畫畫,氣質便是文弱中透出了一絲儒雅。
曹白梅當初答應這門婚事,除了因為家裡確實需要錢,其他便是因著裴光霽這相貌實在好看了。
哪怕如今已五十歲了,也是好看的,因著保養得宜,他臉上只生出了一些細紋,微微停留在眼尾,髮絲裡摻的一些白絲被精細梳起,那雙桃花眼望向人的時候,依舊是年輕時一般明亮。
曹白梅有時候回家來,在外面操持家業覺得累,等看一看裴光霽這張臉,就覺得渾身都舒服了。
她說話的語氣便愈發柔和:“我們年紀大了,終究沒辦法養孩子一輩子,他們畢竟是姓馬,寧生和寧康如今也有自己的家,你如今要將倆孩子留在身邊倒好,待我們終老,他們這兩個舅舅可未必能像是我們一般待他們好。”
“他們敢!”
裴光霽立刻吊起眉毛:“那可是他們親妹妹的骨肉!就是咱們家的人!我裴家的人!”
柳意之還短暫設想過裴家會不會薄待馬校尉的兩個孩子。
裴家還真沒有薄待,相反,因為是唯一女兒留下的孩子,曹白梅與裴光霽只恨不得將他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但兩人並不是只有裴寧安一個孩子,府上住的人多了,總有人看這兩個借住家中,但被最大的兩位老太爺與老太太疼愛的孩子不爽。
曹白梅嘆道:“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心思,如今他們也有孩子,自己親生的孩子,和侄兒侄女,自然是親生的看著更親了。”
就算是現在,兒子兒媳們有時候還會因為他們對映雲映風這兩個孩子的優待覺得偏心呢。
孩子長大了就是這樣,都會更看顧自己的家,現在有他們兩個老的壓著還好,等到他們去了,一切便都不好說了。
裴光霽是獨生子,不懂這個道理,卻也知曉底下的兒子兒媳並不像是自己與娘子一樣,真心疼愛兩個外孫孫。
像是以前就發生過,底下下人在大兒子的女兒,以及外孫女映雲的事上面,偏頗過大孫女。
這事倒是很快就被大兒媳發現,她清楚知道上面兩位長輩對唯一女兒留下的外孫們的疼愛,不等其他人反應,立刻就去找曹白梅與裴光霽請罪。
說是下人們疏忽,其實這世間的疏忽,不就是因為覺得沒關係嗎?
你看哪個下人敢在送東西的時候,對著裴光霽疏忽了?
因為裴家遲早要被大兒子繼承,因此在自家的小姐與寄住的表小姐面前,下人們自然是想要更討好自家小姐。
畢竟日後,大老爺與大夫人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裴光霽這三天兩頭要哭女兒,除了純愛哭之外,也是想要在底下人眼中展現出他對女兒留下來的骨肉的疼愛。
現在被娘子戳破,他紅著眼,憤憤不平起來,一邊往盆裡放紙錢,一邊罵道:
“老大和老二兩個也是沒良心的,他們倒是好,一窩一窩的生,恨不得將這裴家當做兔子洞,各個是這個好也要,那個新鮮物件也要搶,也不想想自家親妹子一輩子就留了這兩個血脈,我的寧安啊……”
美人落淚,哪怕是老美人,看著也是好看的。
曹白梅卻沒像是之前那樣哄他,肅下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