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鞭酣然入睡的時候,被阿媽“推薦”的咄陸,也終於到了東坡林場。
依舊是熟悉的山腳,熟悉的大山,不同的是,之前來的時候還是個過路客,現在卻是不出意外的話,他即將要在礦山上工作很久。
要說咄陸心裡不帶點慌張茫然,那是假的。
礦奴無論是草原上還是在中原,都是最悲慘,最低賤的存在。
但情緒上面再怎麼慌張,咄陸的理智上也依舊堅信一點:阿媽不會害我。
而且,既然再次來到了這座礦山,就說明接下來他可以和家人團聚了。
咄陸一直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草原人,雖然被選到了大部落,但他從來沒想過要一直在大部落。
葛邏祿部對於他來說,就好像是一個不錯的工作地點,平日裡就在葛邏祿部工作,等到工作結束了,就回到家中。
像是執失力思那樣,拼命地為葛邏祿部效力,賣命,只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重視,獲得更高的獎賞什麼的,咄陸是沒有想過的。
主要是按照他的身手,也比不過執失力思這種非常強勢的勇士。
至於智慧,他自覺自己是沒有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他拼盡全力,所能得到的回報,也不過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可以被納入葛邏祿部。
想要將家人一起帶進去,是不可能的。
這可不行——
咄陸年歲不算大,還沒有娶妻,也娶不起妻,在他那自己都不覺得如何聰明的大腦中,他和阿媽,阿爸,還有兄弟姐妹們才是一家人。
因此,在得知家人被抓走之後,一向不喜歡參與危險活動的咄陸,答應了跟隨執失力思來到柳州。
而現在,他自覺自己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
雖然,他根本不知道求仁得仁這個成語是什麼意思。
就算是吃苦受罪,一家人在一起,那也是划算的。
在被兵士帶著踏上上山之路時,咄陸是悲壯的,是期待的,也是悵然接受的。
他沒有見過礦山,草原上的礦基本都是地下礦,而這些已經被發現的地下礦,往往掌握在大部落的手中。
採礦的都是奴隸,有的是在部落中犯了錯的,有的是戰敗部落的人,也有的是大奴隸生下的小奴隸。
倒是也聽說過,有些大部落會去大安朝邊境掠劫大安朝人,這些大安人也會被視為奴隸。
但無論是草原上本身就有的奴隸,還是從大安朝抓回來的奴隸,只要進了地下礦,基本都不能活多久了。
在咄陸很小的時候,阿媽曾經用這個嚇唬過他,告訴他放牧的時候不可以自己跑太遠,否則有可能會被人抓去做奴隸挖礦。
那個時候的咄陸怎麼都沒想到,有這麼一天,他們全家都成了礦奴。
而且,還是阿媽先做了礦奴,然後就像是發現了什麼大好事一樣,將咄陸也拉了進來。
世事無常啊。
咄陸不太熟練的感慨了一句大安朝的話。
——因為要在大安朝做礦奴了,所以大安朝的語言他當然要多多複習了。
他總不可能在柳州說突厥語吧。
咄陸再笨也知道,在別人的地盤,肯定要說人家的話才行。
語言溝通順利了,能省下很多事。
阿媽的大安話就說的沒有他好,阿爸他們就更別說了,咄陸的大安話,那可是葛邏祿部特地喊人培訓過的。
因此,雖然還沒有到達未來要居住的地方,但咄陸已經很有一種“我是全家大安話說的最好的,承擔著代表全家和大安人對話責任”的自我感覺了。
“我是咄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