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戰術迂迴:“我不想你太緊繃……當然,更多是因為我企圖挽回你對我的情。”
“我對你厚臉、霸道、用強,不是我真的壓力大,無人傾訴,無人發洩,壓抑瘋魔了,我就是想親近你,想用最短的時間讓你對我重生戀人之情。”
“同時,我覺得,如果我主動一些,不要臉一些,你就不用花太多心思來攻略我,你只需要想如何利用我對你的情來報複我就夠了。”
“我說過,拔刀向你那件事我做的沒有後悔,但我可能沒太說明白。”
“我要你死,不是真的要你死。我們感情那麼好,我怎麼捨得讓你死呢,我已經在先人面前發過誓,會照顧你一輩子,要娶你進我蘇氏門的。我給你留一線生機了。”
“雖然只是一線,機率……”省略某些細節,“不是很大,但你若真的沒了,待我完成肩上使命,蘇誡絕不獨活這世間,獨活在無處安放的思念裡。”
舒了口氣:“彼時若有雙全法,既能護得住你與阿胤,又能贏得聖心,得長久穩當伴君側,我何須揮刀向愛!痛你,也痛我自己。”
“當年那般情勢,我若不用你這個池家才貌雙全的千金牽制住皇上,阿胤決然活不到你來救。”
“我能做的就是賭一把……”
說到此,蘇誡頓了下,思慮接下來的話要怎麼說才不突兀。
不會讓事情一下子變得難掌控。
不讓對面不相見的心上人承受太多不曾預料,為此難受。
只是,終於……
終於在長達六年的獨自煎熬中,他向當事人提說了當年的事……的部分內情。
只能是部分。
因為更多的真相,不是此情景下可以相說的。
它的重要性、神聖性、嚴肅性是遠超情愛的,沒有經過深思熟慮,舉行一場誠摯的焚香禮拜,他不能將之當閑話吐露。
況且,此內情與愛情無關,他不能拿這件事當作挽回意中人的籌碼。
再則,他還沒想好此事該從何處起說,更不知道她聽了之後會作何感想,作何反應,繼而又會有怎樣行為……
為今言行,必須根據她對他情感的變化,容忍度的高低來控制出口的資訊。
“我必須要賭一把。”蘇誡銜未完之話道,“我把我之一生所有都推入了這一場隻手挽狂瀾的豪賭中,雖然我不能事先與你商量,雖然我知道你明瞭了我的籌謀之後一定會為我理想而捨身,但我還是沒法向你說。”
“我要你死在皇上面前,死在百官面前,真真切切,一絲虛假也不能表露人前。我拿你救阿胤,也拿你墊腳上青雲了。”
“這些事,我不能跟任何人說及,包括我父親母親,我只祈願,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我、體諒我、原諒我。”
他還是很平靜地說,然而,在他看不見的牆的那面,兩行清淚默然從雲渡清澄的眸海裡滑落。
她安靜地平躺,貼牆的右邊耳朵是蘇誡軟軟磁磁的嗓音。
聽得出他的語氣緩而穩,沒有明顯的情緒起伏。
此種異常的平和猶似她曾在他面前表現溫和一樣。
——不是沒有情緒,而是所有想表達、想爆發的情感已經在無數個唯我的寂夜裡含淚默默嚥下了。
夜複一夜不敢驚動他人的,無聲的苦痛早已在那些燒心燒肝,不成眠的輾轉中洇進枕頭,淚幹了,心裡的波浪便也小了。
至最後,或許就沒有了。
倘若他說的字字是真,他真的殺她不只是為事業理想,還為了行她欲行,救下池胤,拿必死聖前的她和他賭社稷將來,山河重啟……
那……同樣愛她的他,心中不曾想過舍棄她只為大業的他定然也會在殺她之後痛苦萬分吧?
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眼淚的流幹,他才長成了如今模樣,才會在此刻平靜地說出這些她聽了即心酸、鼻酸、眼睛酸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