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肩上任
“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麼啊?”
“因為雲公他老人家冒死上諫前來找我談話,和藹地對我說: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你們幾個小輩都成大人了,我們也老咯!
這人一老,就是一把沒用的爛骨頭!
回望這一生,風雨來來去去,浪潮沉沉浮浮,多少人在世一場也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教書育人的先生多會說啊,國強而民興,主賢則世盛。
老夫做了十年博士,對學子們講了無數書上所傳達的道理,竟是從未看見書裡的國民言論反映到現實中。
擢為肅政禦史,歷經三朝,我算是明白了,我等眼裡能看到的國強,強的是殺伐的能力,興,也是興了王侯將相,與民有何好利?
上頭減了賦稅,種地的一樣吃不飽,倒是州官王臣的腰包越來越鼓了。
天宥帝日漸頹廢,奸佞層層跳出來為非作歹,底下黎民何去何從?’
聽了他老人家的話,我能說什麼,只會感慨: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雲公說:‘國有命數,人志無窮。君不道,臣失德,民將不聊生。我輩力微,卻不可不作為。’
‘少師如今快十九了吧,你也算是我這把老骨頭看著長大的兒郎,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成績,真是後生可畏吶!’
‘你是我那調皮外孫女命定的夫婿,有些話我原本不該對你說,然,家國正風雨,兩片殘瓦又能護小兒至幾時?你們享了這麼些年的福,也該扛下一些擔子了!’”
蘇誡將早些年禦史雲公與他說話的情景向雲渡還原。
講了兩段,他熱淚盈眶,再說不下去。
那些往事浮現腦海的同時,連帶著牽扯出的是一幕幕屍山血海的情景,想到那些事,蘇誡就像喉嚨裡卡了一隻掙紮的老鼠般惡心,難受,胸腔裡翻江倒海的。
而這,都還不是他感受的全部。
他一想到當年以獻池府小姐入宮為由,請旨去為“帝妃”的家人收屍,從容鎮定地撿起那一顆顆面容熟悉的頭顱,放進薄皮棺材的場景,心就不受控制地絞痛,像是被人拿刀切割心頭肉一般痛不欲生。
這些聞之膽寒的事,他不敢跟雲渡說,怕她去想象,怕她再痛苦。
只繼續講後續故事:“他說,一朝為臣,為天下百姓之父母官,生與死不是為君,便是為民;為臣者之使命:文死諫,武死戰。”
“他為肅風清政的禦史官,看見君主昏庸無德,不能視若無睹,他要勸諫天宥帝,希望他自省。”
“如若勸諫無用,惹怒暴君降罪,他不懼一死。”
“雲公說,他即便是要死,也要死得其所,死有所用,勸不了昏君悔醒,最起碼他能讓千千萬萬的百姓看見,咱們彧國還有清正之臣,有未腐之骨。”
“他力效三代帝王,見過無數場權力的更疊,但他從未卷進過任何一場鬥爭中過。”
“他說,他是琅琊雲門教養出來的賢正之士,長的是一身清骨,他的原則和使命不允許他在腐臭裡茍且。”
“明知死,也甘願。雲公他是計劃好了要拿命履行職責的。知道嗎,我‘承諫’一字正是他老人家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