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前不是已經簽了代理合同了麼，差的就是付款對吧？上次讓你去，後來他們也沒付，對麼？”

韓芯點點頭。

“那我們就還是他們在這個事上的訴訟代理人，該做的事情不能不做。”湯恩樂敲了敲桌上的檔案。

韓芯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留下的印象。

正說著，龐律師進來了，白皙微胖的額頭居然掛了亮晶晶的汗水：“湯律師，聽說你要去漢益達？”

“對啊！”

“你去主張什麼債權？”

“彙票被宣告無效，我受徐氏委託，根據雙方買賣合同提出買賣合同之訴，請求漢益達依據買賣合同支付貨款。徐氏現在的狀況導致民事訴訟被中止，但買賣合同還在，我去催促他們依照合同還款啊！”

“可是——畢竟法院已經裁定中止審理，你這樣去漢益達肯定要等法院判決啊。”

“你又不是漢益達，萬一我去了他們想通了呢？”

“這根本不可能！”龐律師掏出手絹擦了擦汗，順便瞅了一眼空調出風口。湯律師瘦，這個天氣喜歡熱風多開一些，口子開的大大的。

“您說的有道理。”湯律師不緊不慢的開口，“可是我們接受了徐氏的委託，即便目前中止審理，但如果就這樣啥都不做，客戶會有意見的。”

“他能有什麼意見？自己都在裡面出不來呢。”

“徐氏工貿的律師費還沒有付清。一旦罪名成立，罰款加上債務估計就得破産。一走破産清算程式，我們又不是破産清算産生的律師費用，不會優先償還，到時候我找誰要錢去？”

“那你這麼跑也要不來啊！”龐律師萬分費解，“而且，你也知道這次的事情，就是漢益達報的警，而漢益達報警的起因就是不想付那張彙票——”

“龐律師，”湯律師打斷他的話，扶了扶眼鏡，“這個我倒不知道。而且我從未聽漢益說過否認與徐氏不存在合同關系的言論。這次事情主要是因為石尹侖在追債過程中出現了嚴重的暴力問題，觸犯了刑律；徐青司因為是債主，並和石尹侖之間可能存在交易，這一切還有待法庭的查明。至於我，已經證明是清白的！”

說到最後，湯律師身體微微前傾，“清白”二字咬的極清楚。

龐律師眯起眼，“您這樣做，風險很大。誰也不知道漢益達打得什麼算盤！”

“我依法行事，問心無愧。他們的算盤，與我無關。”

“你不怕重蹈覆轍？”

“我只擔心無法可依，其他時候只能算循規蹈矩。”

沉默在兩位律師之間蔓延，良久龐律師忽然一笑：“老湯啊，我們一直擔心你會受這件事的影響。但是現在看來，你非常清楚在做什麼，即使這一抓一放，對你也基本沒什麼作用啊！”

湯律師也放鬆了身體，笑了笑說，“從入行那天起，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我等這一天很久了，所以我也早已準備好，能影響我的只有法院的判決。只要我是清白的，我就會繼續下去。”

龐律師看著湯律師，神色漸漸變得莊重，那是後輩看前輩的眼神，是有所領悟心有所動的神色。

良久，龐律師點了點頭，正色道：“我看過您處理趙明金和吳菊志之間的借款糾紛。吳菊志為了收回借款，涉嫌使用暴力手段，趙明金報警之後，警方以敲詐勒索起訴，您作為吳菊志的辯護律師，成功的為他做了無罪辯護。緊接著，吳菊志提起民事訴訟，要求趙明金還錢。您又受趙明金委託，成功的把趙明金欠的錢從六十萬降到四十萬。我一直很好奇，您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現在，我明白了。”龐律師頓了頓，“依法行事，問心無愧，做一個律師應該做的事情。很簡單的道理，卻被很多人忽視了。今天，我受教了。”

湯律師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龐律師頓了頓繼續說：“但是站在律所的角度，我們仍然不建議您去漢益達；或者，您可以再等一段時間之後再去。”

“可以。那就麻煩律所出面，和徐氏解除代理關系。哦，對了，徐氏的執照和印章都被查封了。恐怕還挺麻煩的。”

龐律師仔細研究湯律師的臉色，彷彿想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湯律師還是一貫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眼鏡片一閃一閃的，身子隨著呼吸放鬆的搖晃著。

龐律師點點頭：“那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他攤開手，“我們畢竟是律師啊！”

看了看還站在一邊發呆的韓芯，笑著說：“小韓，好好跟湯律師學！”

韓芯呵呵一笑，心想：學啥？他去漢益達就是為了讓他的律師費要起來理由更充足！省的別人說他被放出來以後就不再履行職責，找藉口拒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