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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傲慢與狡黠

蕭壑送韓芯去的長途汽車站,小姚看到了還羨慕了一下有男朋友接送的人。

說說笑笑的上了車,韓芯自然少不了吐槽湯恩樂的“摳門”,不過並沒提這次出差。

兩個小時之後,蒲縣到了。

小姚一邊抱怨著自己被欺負才來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一邊帶著韓芯摸到外賣員王某住的小區。先檢視了小區外牆上貼著的治安警察的聯系方式,和所屬居委會的名稱及聯系方式,然後才往裡走。

“如果他不肯收,那我就只能找居委會了。不過他的戶籍地不在這裡,不知道居委會肯不肯答應?”小姚皺著眉頭計劃著最壞的情形。

很多法律程式的順利進行是以當事人有效接收通知為準,如果送達不暢,那麼時效的開始和結束甚至下一步程式就會受到嚴重影響。

而很多人在糾紛之中本來就一肚子怨氣,不敢當庭發作,就在自己家門口想辦法刁難來送達的工作人員。當然,也有相當多的人就是想拖延或者阻止仲裁或者審理的進行。

送達難,幾乎是個通識,送達工作有時候就像諜戰大劇,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它不會發生的。

小姚事先請教了許多前輩,自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戶籍地不在這裡,居委會肯答應?”

在韓芯的認知裡,凡是政府機關都是能少辦事就不辦事,能不辦事就壓根連門都不讓你進。

“有的會的。居委會還是比較積極的,開個檔案證明,蓋個章卡個戳,他們都給辦。沒那麼多推脫—主要是他們也沒地方推。”小姚笑了,“你都不知道,有些居委會,只要你敢找,他就敢蓋。”

好像一個新世界開啟大門,韓芯好奇的和小姚聊著,終於找到王某租的房間門口。

小哥住在一個地下室裡,小姚上去敲門,出來一個人。韓芯認得是王某,但是眼前的王某還是嚇了她一跳:整個人已經瘦得脫了形,臉上明顯可見一層皮包著頭骨,眼窩深陷下去,本來就是塌鼻子,此刻更見兩顆黝黑的鼻孔如眼睛一般詭異的對著這個世界。

“你怎麼了成這樣了?”小姚也嚇了一跳。

“給我的嗎?”王某沒回答,直勾勾看著小姚的包。

小姚趕緊拿出來裁決書,遞給他,然後翻開夾子,指著送達回證上需要他簽字的地方把筆遞給了王某。

簽好字,王某看都不看順手把裁決書扔到了一邊的垃圾桶。

“你不……看看嗎?”小姚和韓芯對視一眼後,還是問了一句。

“沒意思。”

兩人猜不透這個“沒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韓芯有心想問問,小姚忽然示意她不要說了。

韓芯閉口不言。

這樣送達就算完成了,韓芯和小姚對視一眼,心底都鬆了口氣。

兩人正準備離開,“等一下。”王某開口,“你們隨我來。”

他轉身關上門,帶著兩人到了外面的靠半地下室一排溜通風窗的地方。每一扇通風窗都烏黑烏黑的,但至少都是透明的玻璃窗戶。唯獨其中一扇,被許多木條釘死了。

“他們做的。他們說,把我活埋在這裡。”王某盯著窗戶,喃喃道。

小姚和韓芯互相再看一眼,知道這個所謂的“他們”,是陳某的家屬,或者叫“遺屬”。

王某是外地來此打工的,陳某則是蒲縣下面一個村的村民。陳某去世後,他的家屬一方面向外賣公司要求賠償,另一方面堵住車站鐵路的出口,把王某扣在本地。

現在王某沒了工作,沒了收入,也回不了家。幾次報警,那些人散了又聚,如跗骨之蛆,警察也莫之奈何。

“他們讓我賠錢,我沒錢就讓我家裡人送錢來。”王某看著木條說。

不遠處幾個人警惕的看著他們三個,小姚悄悄的伸手握住了韓芯,兩個人的手都是冰涼的。

王某說:“我兒子還要上學,我好不容易給他攢了上學的錢,讓他將來不要像我一樣,現在要把這些錢拿回來給他們?做夢!”

他握緊拳頭,青白的臉突然變得黑紅,白色的眼球像是突然消失,換上了血紅的顏色。縱然知道那是充血所致,但在這陰森的木條封閉的窗戶面前,感受著後背如狼似虎的目光,韓芯還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王某慢慢的扭過頭,看著她們兩個人,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想死!我努力掙錢,還想給我兒子攢娶媳婦的錢。但是,如果我死了,你們要知道我不得不死。”

“王先生,有很多辦法,不一定非要尋死。”韓芯急切的說。

“辦法?你給我錢?沒錢他們能答應,能放我走?”王某說,“就算我偷偷的走了,他們還能找到我兒子,找到我老子!他們要錢,好多錢!我一分都沒有!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韓芯原本想著,也許自己可以幫他偷偷離開,可是這麼一說也沒辦法了。帶著孩子到外地漂泊,對孩子的學業肯定有影響。從王某的行為看,他對兒子寄予莫大的期望,這種犧牲會讓他的努力變得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