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宴於是就停在門口等。
不只是等,他們明明沒交流更多的內容,但褚宴像是就明白了宋汝瓷的意思,系統還沒反應過來,一股異常龐大的、無形的資料洪流就湧向半透明的影子。
空氣忽然變得很安靜。
十六歲的宋汝瓷微微睜圓了眼睛。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掉多了眼淚的眼睛已經很紅了,鼻尖也是紅的,他看著自己的臉,要更高一些,身形更清俊,更少稚氣,淺色的眼睛微微彎著。
二十三歲的他蹲下來,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十六歲的自己。
然後他伸手,把十六歲的自己抱進懷裡。
沒能及時壓住吞回的抽噎聲——愣怔的少年還沒回神,就劇烈發抖,攥住衣角的指節顫抖發白。
那是絕對不會展露在其他人面前、甚至包括褚宴的反應,十六歲的宋汝瓷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我沒做好。”
“我沒做好……”
他磕磕絆絆地向未來的自己道歉:“我搞砸了,對不起,我弄壞了琴,演出很糟糕……我傷害了朋友……”
他本來可以做得更好的。
他應該更重視身體的訊號,應該解釋,應該做好預案,應該聽醫生的話,應該提前告訴其他人自己耳朵的問題,不該有那一點僥幸心理。
他被自己抱著,攏在背後的手臂收緊。
“沒有關系。”宋汝瓷告訴他,“不是你的錯。”
屏著呼吸的少年身體僵硬,眼淚劇烈掉落,二十三歲的宋汝瓷居然能單手圈住十六歲的自己,原來他們不知不覺長大了這麼多。
“你盡全力了。”
宋汝瓷說:“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你的責任。”
他把手放在劇烈打著顫的脊背上,輕輕撫摸。
這是褚宴教會他的,他來教七年前的自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雖然表面上多半看不出,但其實十六歲的宋汝瓷其實要比成年後更倔、更難以因為他人的幾句勸說開解,就改變一直以來認定的想法。
這也不是十六歲的宋汝瓷的問題,人在少年的時候,就是會多多少少,難免有這樣的固執的。
宋汝瓷想。
他十六歲的時候,一定不想丟人至極地被人看到崩潰大哭,他會希望自己能更堅強一些,更坦然、樂觀、有勇氣地走到威士忌先生面前,向對方好好道歉。
吉他壞了,他會想辦法修。
他需要一段時間來調養身體,所以想和威士忌先生問問能不能分期,他可以支付利息,也可以為對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比如承諾成年後會幫神秘的先生代班,去有趣的世界,見從沒見過的人,瞭解從不知道的事。
……這些是接下來要考慮和處理的問題。
現在,十六歲的宋汝瓷要好好地哭。
宋汝瓷抱著放聲大哭到崩潰發抖的、少年的自己,安靜地朝褚宴眨眼,輕輕打手勢。
宋汝瓷說:「辛苦了。」
「我很想你。」
二十三歲的宋汝瓷說:「等我一下,我要好好哭一會兒,等我不哭了,我們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