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兒端著洗臉水敲門,見沒有人回應,便推門而入。
床上沒有人,梳妝檯前沒有人,“小姐哪兒去了?”
萬木枯,秋水寒,長煙起。
木藍昨晚一夜沒有睡著,聽著雨聲滴答滴答如螞蟻般擾亂自己的思緒。
大腦像漩渦一樣,反覆唸叨著“豐禾小館、信差、豐禾小館、信差......”
清晨,木藍一聞到雞鳴聲,彷彿靈魂得到了解脫似的,迅速爬了起來。
木府很大,她對這裡的一切並不熟悉,假裝以主人的姿態探了探路。
路過飲溪閣時,木藍久久不願離開,她總覺得這座亭子和她有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聯絡,如水吸引魚一樣吸引著她。
她微微抬起頭,殘缺的月亮掛在樹梢,乾枯的枝椏上棲息的鳥兒還沒有醒,貪戀著窩的溫暖。
“古人說‘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我現在是,今人曾見古時月,當身體有了歸宿後,靈魂卻無處安放。”
清早蕭瑟的秋風冷的像一根根細密的針扎進身體裡。
木藍好不容易找到了門,溜了出去。
這座城過於繁華,遠處的河面如煙霧般朦朧,商船一艘一艘不絕如縷的從天邊緩緩駛來,腳伕門穿的很輕薄,肩膀上搭著一條白色的毛巾,等待著裝卸貨物;市民們陸續裹上了棉衣,摩肩接踵的購買日常生活用品。
可這裡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那麼的陌生。
木藍詢問過路人後,沿著汴河一直向前走,偶爾雙手抱肩,微微彎身蜷縮著走,途中喜悅和擔憂一次次的拍打著她的心。
書中說,“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和他在異界相逢,舊日殘存的餘溫還能夠燃起火焰嗎?
一揮往日風采,今日的豐禾小館門前冷冷清清,任憑店小二拉著嗓子高喊,“熱騰騰的早餐啦,新鮮的粉羹、蒸餅、餈糕......”,卻依舊不見常客們踏進半步。
木藍站在一房屋後面,雙手扶著冰冷的牆壁,側著身體朝豐禾小館偷偷窺了幾眼,並沒有看到蕭霽和信差的任何蹤影。
她在沾沾自喜了片刻後不由得心生了怒氣,“騙子,讓我一早過來,自己卻遲到了!”
“你罵誰呢?在這兒鬼鬼祟祟的。”
木藍被這空降的回應嚇得一哆嗦,雙手瞬間與牆壁分離,原本傾斜的身體重重的摔在了青石板上。
他依舊是這身裝扮:束髮,一襲白衣,腰間的玉帶上繫著一支蕭,明朗透骨,雖然面無表情,卻讓對方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他雙眸裡流露出的盡是,“我就要看著你自導自演到何時。”
多麼陌生啊!
他的手臂裡抱著因寒冷而蜷縮著身體扭成一團的信差,信差用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它的主人看。
身體的疼痛卻讓她的頭腦格外的清醒,眼前的這個人還是那個溫柔的對她說著“在所有和你擦肩而過的人當中,如果只有一個人能讓你深深回首,那個人一定就是我了。”的人嗎?
不,眼前的這個人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蕭霽了。
從昨晚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開始懷疑了。
他渾身散發著透骨的冷,眼睛似在放毒箭,嘴唇微微揚起,是那麼的不屑。
從前的他溫暖、知趣,面若春風,目含秋水。
如今的他孤冷、毒舌,面若寒冰,目含冷箭。
她嘗試著雙手撐著青石慢慢爬起,不爭氣的臂膀卻偏偏在此時軟弱無力,她的淚水一點一滴的滋養著青石縫裡的青苔。
一滴淚澆灌一寸青苔,這裡的青苔將生長一千年不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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