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悔,悔,悔,悔不當初,悔之晚矣。
“昨夜,這村落遭烏彌人的洗劫,全村人要麼被殺,要麼被抓,無一人倖免。我們今晨才得到訊息,趕過來一看,烏彌人已蹤影全無。”現場的屯邊小隊長望著潘大將軍變形的臉,戰戰兢兢彙報。
“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被抓?”潘大將軍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朝小隊長看去。
“因為被燒死的人身份難辨,目前統計不出。”小隊長不敢與大將軍對視,避開視線,才顫聲稟告。
“被殺死的人中有沒有年輕的女子?”潘大將軍咬著牙問。
烏彌國地廣苦寒,人口比中原稀少,對女子尤其是年輕女子一般不殺戮,而是搶掠。
“有一名,估計她不願失了名節,奮力反抗才造毒手的。”
“帶我去看。”
一名女子仰臥在廢墟前,身上的衣裳被火燒掉,黑黑的軀體上,惟有一雙眼睛死不瞑目,望著蒼穹,透著悲怒驚懼。
潘世載站在那名烈女的屍體前,心情沉重:“將她好好安葬了。”
“是。”
潘世載轉身離去。自己身為天朝大將軍,沒有保護好天朝的黎民百姓,讓他們慘遭殺戮。慚愧,內疚,仇恨這些情緒一起湧上他的心頭。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不是她,幸好不是她。只要她有一線生機,他都要去拯救她。
鳳兒他們到了源西,正值黃昏。一輪紅日像是燃燒的火球,將天邊的盡頭染得火紅,一會功夫,它沉到地平線下,黑暗降臨大地。
他們這些懷著一腔熱情從江南過來的人如今無精打采,初到江北的興奮被現實擊退,那種激情已經蕩然無存。他們現在只餘生存的願望,在這片一望無際,空曠的土地上苟且生活。
連日來,車馬勞頓,不得好好休息。鳳兒吃完晚食,就睏乏不堪,身體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深夜,一輪秋月高懸在空中,澄亮明淨。村落里人聲寂靜,秋蟲低鳴。
突然,嗒嗒的馬蹄聲驚醒睡眠輕淺的人,立即有人從床上爬起來,奔出屋舍,辨明聲音傳來的方向,頓時駭然失色。
他驚恐大呼,奔走拍打左鄰右舍的房門。頃刻,平靜的村落像炸了油鍋,立即人聲鼎沸,惶恐的村民從屋裡出來,不知所措。
有人提醒:“快跑,烏彌人殺過來了。”
村民們這才知道要逃命。他們不管東南西北,撒腿就跑,四處散去。嗒嗒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年輕力壯的漢子沒跑出一里地遠就被隨後趕上來的烏彌人一刀砍在後背,傷口又深又長,鮮血奔湧而出,壯漢立即斃命。
其他人竭盡全力朝前狂奔,但奔跑速度畢竟比不上奔馬的速度,隨著烏彌人手起刀落,男子們慘叫聲連連,一個個顛仆倒下。
鳳兒過於睏乏,等她驚聞外面的喧囂吵雜聲,跑出屋舍時,烏彌人已經來到眼前。
雲層將明月團團遮住,黑暗中,馬上的烏彌人高舉大刀朝她頭頂砍來。
鳳兒知道這次劫難躲不過,就不再奔逃,站立不動,閉上眼睛,等著這把鋼刀落下來。
她等了一會,不見刀落,覺得奇怪,睜開眼睛。
那個烏彌人坐在高頭大馬上,用奇怪的眼神俯視著她。
明月已經從雲層中走出,在月光的照耀下,這個烏彌人看到一個將生死置之度外,慨然赴死的人。
她的面容沉靜安詳,睜開的眼睛裡充滿慈悲憐憫,鎮定自若地看著他。這種眼神令他不由得放下手中的鋼刀,俯身將她掠到自己馬上,轉身拍馬離去。
鳳兒身體趴在馬背上,被那烏彌人緊緊鉗制動彈不得。
她聽到不遠處傳來女子奮力掙扎的聲音,衣帛撕裂的聲音,驚叫怒罵的聲音,突然隨著一聲粗嘎慘吼,有利刃揮下的聲音,那女子哀哀慘叫數聲。稍候,黑夜中再也沒有傳來那女子的聲息。
她咬著唇,剋制心中的悲哀,不讓眼淚流下來。
不知她的將來會是怎樣?她只求能活著,平安地生下肚裡的孩子就好。
劫持她的烏彌人先將村舍洗劫一空,然後他們並不急於離開此地,他們又圍著村落跑了一大圈,確信沒有漏網的村民,這才投火將村舍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