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衡:“君子尚可欺之以方,小人自然要以毒攻毒。”
明胤鬱結的臉色間有溫色,奈何依舊是一幅不想說話的高深樣兒,秋豪只好繼續代主詢問:“小先生既恨敖廣,何不照烏叔囑託,單控天命賭坊,何用將五府六部咬個遍?”
廉衡雖驚異世子府主僕的洞察力,卻是口氣:“誰叫他們空有烏紗,五行缺德。”
秋豪:“那‘第三大鬼’又為何?”
廉衡:“小子逢龍比干,為民請命,葫蘆廟湧金巷的萬民傘代表,自要……”話未盡,大人物眼睫微挑,小鬼極速蹦退一步,站在他探手撈不著自己的地方,心說句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嘴底卻十分乖巧道,“即刻起,草民有問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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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胤方才“握冰”的指節無端捏緊,若非小鬼用致命兩點來尋釁,他焉能出手。
秋豪再次追問:“你可是雲南餘孽?”
廉衡聞言色變,這雲南餘孽自指前朝餘黨和段氏頑匪,他可擔不起,忙肅容正色:“恩人這頂高帽,草民不敢帶,也不願帶,更不能戴!草民只識今朝,不知泥馬亂黨!”瞧明胤目光猶寒,只好對二人往深瞭解釋,“如果是因烏叔,小子在此坦白,除潦倒之際受過他些許恩惠,考功名託他打點過些許試官,對其當真知之甚少。小子咬遍無府六部,目的不再動吾國本,只是出於保命考慮。試想,我若單控某黨,出了天牢就會被送去見閻王,且我單控敖黨,定叫吾皇以為我乃馬黨前鋒,豈不是替人空作嫁衣裳。如此,小子既想為民請命又想保住項上頭顱,最好的選擇便是將兩黨皆控。如此一來,不僅借膽誆論‘鈔法’的目的達到了,還叫陛下不願杖殺了我。”
小鬼見秋豪一副小兒札眼樣,失笑道:“恩人是想問,為何我斷定陛下不會杖殺我?”
秋豪:“是。”
廉衡:“因為一旦殺我,就只能證明我控訴的朋黨之爭、鑄鈔積銀之事純屬荒誕,陛下豈肯錯失機會去警示那些蒔花尚書養鳥閒吏;二來,如我方才所說,我可沒動朝臣國本。所謂瘡大難處理,草民一口咬一鍋,法不責眾,其結果必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說,我不是留著敖廣的都御史和馬萬群的大理寺沒咬麼,兩司互相妥協互不咬嘴,三法司調查到最終,不過捉幾隻替死鬼小咯羅,皆大歡喜一個狗官也沒死。”
廉衡忽作失笑,搖頭道:“而且,草民反覺得所有人都應感謝我,得虧我在大殿上將他們的爛瘡掀起來叫陛下看,叫彼此看,誰也別嫌誰醜,誰也沒誰把柄。最重要的,是讓他們明白‘世上並無不透風的牆’,叫陛下明白‘隙大牆壞’。小兒黃口,仔細收集起來都能給他們寫本傳記,若他們再不收斂,陛下給他們寫的可是生死簿上的壽命。”
明胤清冽批駁:“愚蠢”。
廉衡乜斜個眼,揚起小臉,心說我就自以為是了怎麼滴。
秋豪接茬:“苦心孤詣,除意在鈔法,可還有什麼?”
廉衡:“恩人難道看不出,小子賺了個盆缽滿盈。”他甩甩腳鐐又作頑劣。
秋豪:“賺在這天牢?”
廉衡:“恩人細心如發,這會學什麼我家槐樹頂上的‘風雷火炮仗’。”秋豪峻臉不由得拉下來,小鬼卻自顧自道:“恩人試想,一則殿試之前小子如此虛張聲勢,叫朝野上下滿京城都道我好個才華,楞個名動四方,白白賺個‘神童’稱號豈不快樂!二則殿試之上寧願忤逆龍鱗也要為民請命,必然賢名遠播百姓喜愛,自此出入市井,買賣東西還怕沒人照拂!三則在陛下眼前露個臉,待他氣消,日後腰金衣紫怕是隻早不晚!四則,”小鬼不禁赧笑,這絲赧笑掛在他透明麵皮上頗為失調,卻分外地動心娛目,“四則,藉此不是已經招徠了世子殿下的探獄求賢嘛!”
秋豪啞口結舌,心說真是機關算盡非你莫屬啊!怪不得主子曉星初照就往這天牢趕。
明胤:“你倒機關算盡。”他繃緊的肩膀不覺鬆垮一寸,“本世子若不成全你呢?”
廉衡:“那不會,”他不無自恃:“殿下眼裡無我,便不會來這天牢。您若狠拒了小子一腔心意,為防太子利用就得咔嚓我。”小鬼說時吐舌翻眼作死狀,“草民愚見,認為‘殺’不若‘用’簡便些。”
昏蒙的牢獄一陣死寂。
良久,明胤溫沉沉問:“寒疾,怎麼落下的?”
廉衡先是愕然,猛然想起藥鬼那日的“望聞問”,輕咳一聲避開他話頭,真心真意道:“殿下可見過,將壽命化作聰明的人。”
明胤羽睫再動,靖默幾分,便攜了尚存驚愕的秋豪和暗裡防衛的施步正追影白鷂葉昶,拂袖離開。出得天牢大門,秋豪緊忙撐開雨具,明胤望著簷角滴答滾落的雨珠和鉛灰色長天,神思沉遠。小鬼那涼如冰凌的脖子,令他指節兩次翕合,末了吩咐句:“命獄卒添兩床被子給他。”
秋豪勘破其言外之意,補充問:“可要派人守著?”
“無需。東宮調查不出什麼,便不會擅動。敖馬二人,還不至於作出不打自招的事。看好葫蘆廟即可。”
“主子方才,他挑釁時,可有發現不妥?”
“他未易容。”
“藥鬼無事提及千面,卑職總以為他是使了易容之術的老奸之輩,故意扮成個粉頭少年郎。”秋豪說時嘆氣,“主子可信他所說?”
“小孩講真話,大人真話假話一塊說。但他,鬼話連篇。”白鷂抄直一句。
明胤未置可否。幾人出天牢不足一刻,太子眼線狼忙往東宮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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