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三十七章 福祿禎祥

鬼曉得,他叫明胤嚥下去的,是粥還是釘子。

追影看著另一碗,問:“小先生沒吃?”

廉衡:“不餓。這裡有我,你去休息會。”

追影:“無事,今夜本就由我值夜。”

廉衡推他幾步:“去吧,就沒見你們休息過。你家主子身手不凡,又有侍衛巡夜,賊人來了保證直接摁案板上。放心放心,快去快睡。”追影撓撓頭端著飯盤離開。小鬼退回屋,見明胤依舊沉檀凝香紋絲不動,聳聳肩未以為意,只將方才囫圇收起的筆墨紙硯重新擺開,加倒些水拿起磨條拾本書,邊看邊磨。光陰清淺,不知不覺墨汁就溢位硯池,他還渾不知地在那磨。

明胤探手止他:“足矣。”

廉衡回神:“啊哦,好稠。”

明胤抽走他手中書卷:“去睡。”

廉衡嗯嗯地搖頭搶回來:“我一隨溜兒,您不睡我不睡。”說時又興致勃勃看起書,不消一刻又沒了反應,鑽入他萬千世界萬千思想裡,眉目時而微蹙、偶爾舒展,忽又洞悉什麼似的淡淡偷笑,彷彿他正行走於墨色世界,與書中各色人馬侃侃泛聊。明胤凝眸望著他,一邊心生惶恐一邊湧份安寧,惶恐來自於昌明十年的血羶味,安寧卻是眼前人切切實實帶來的福祿禎祥。他忽然明白,為何敖頃寧願棄了國子監寧願不去弘文館,也要坐湧金巷槐樹底同他看書論道了。他在書本面前,鑿鑿實實是塊玉。

翌日早,卯時即醒的廉某人,捧著本《爾雅》敲響蠻鵲房門。被下藥的蠻鵲,尚顯暈沉沉軟綿綿,緩緩開啟門,不料廉衡探手就是一毛慄,給他醒神,道:“吃早飯前,必須看到‘釋親’第四。這部書不僅是辭書之祖,還是典籍,方便我掌握你學識程度。”

醒神的蠻鵲,看著故作嚴肅的廉某人,“嗯嗯”答允。

廉衡旋即捧著自己的《帝國野史》,樂樂陶陶望山莊的後山頂去。那個水靈靈的丫鬟春雨說,山頂盡頭,是處會當凌絕頂的懸崕峭壁功過崖猶如斧削,臨淵止步,雲纏霧繞,浮翠流丹。景色一絕。他豈能不去。

蠻鵲盥洗畢,三清水秀剛坐藤架底翻開書卷兒,施步正忽地倒掛他眼前,兩綹蟋蟀毛飛流直下,嚇得他一激靈,道:“施施……施領刀。”

草莽:“大清早看什麼書啊,走,哥帶你到山頂上蹲馬步打毛拳。”言訖,不待蠻鵲辯駁,拎起他後領子,似跑似飛,四條腿呼嘯過崗。

廉某人大氣不接二氣,爬上山頂,揩掉額間沁汗,喘吁吁地問追影追月:“就你倆,他們呢?”

追月雖未睨他,卻也不作搭理,但這種態度委實也算一種進步。

追影則溫順道:“秋豪,回京辦事去了。施步正,剛下山,說要訓練蠻鵲,會飛樹。”

廉衡失笑:“這直筒子煙囪。”

天青水綠山藍,側耳又有隆隆澗響。雲深林深處,施步正有心喂蠻鵲幾招防身術,倒也挺美。廉衡頷首離開,望山頂平臺去,追月正欲阻攔,追影攔住她,眼神示意無需。小鬼短腿一步作兩步,悠悠盪盪,未幾,就瞥見一龍飛鳳舞的長影,“嘖嘖”兩聲呆看片刻,便拾起根木棍,小偷小摸跟著人花拳繡腿胡比劃。

明胤視若未視,猶自龍動,頗有賣弄之嫌。直待餘光瞥見其不再隨他狂舞,方斂了劍鋩,望向他,問:“怎麼了。”

廉衡丟掉木棍:“沒什麼,紮根刺而已。”

“過來。”

“喔。”小鬼垂頭捏著手心望他走近,道:“我將它尾巴擠出來,殿下幫忙抓出去。”

“這是一根嘛?”明胤沉眸。

“量詞而已,說多了誇張。”

“拾起倒刺木棍,就沒知覺?”

廉衡不想被他苛責,便打馬虎眼道:“嘿嘿,殿下飛龍在天白鶴舒翅,我看呆了嘛。”

“話多。”明胤拍掉他摳摳擠擠的手,伸出二指將他手掌託近,細細黑黑幾根刺,也不是什麼內力花把式能搞定的,末了短嘆一聲,“下山去找藥鬼,挑出來,敷點藥。”

“嗨呦。又非萬金之軀,三五根刺而已,找郎中您不嫌丟人我嫌現眼。”

“下山。”

“時不我待,去看書咯。”言訖,抽回手,急溜溜就跑。

明胤跨前一步,一把拉住他:“聽話。”

廉衡嘚瑟瑟地搖頭搖尾道:“不聽。我要去後山,聽說‘功過崖’斧削四壁雲纏霧繞的,一絕,我要去。”他將尾音拉得又俏又長,可見心情大好。能不俏不長嘛?藥鬼神乎其技,菊九日漸一好,痊癒在望,而蠻鵲亦沒傷著什麼根本,性情又逐漸開闊。他廉某人沒俏上天那也是因為含蓄。

明胤沒轍,索性攥緊他後衣領,半拎半拖,拽著“哎哎哎哎哎”的人直望山下去。

追影追月互視一眼,意味深長。

樹杈上的施步正蠻鵲互視一眼,表情更耐人尋味。

至半路,廉某人乖巧安分了,明胤才放開他後領子。二人交叉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