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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段氏林昭

直到段明忽然一聲低喝:“喂,你沒事吧?”他才鬆開雙拳,睜開眼抬起頭。段明見他額間細細密密鋪滿汗珠,心想他這是被嚇著了?於心不忍,以是和緩語調,“你何必慌張。我段氏一門,已快被趕盡殺絕,高貴不到哪去了,再怎麼說,你也是姐夫血脈,我不會為難你,正如我方才所說,於你,我給予尊重。”段明停頓一句,再道,“對了,你母親是誰?家中可還有其他親人?”見廉衡不語,段明將那杯碰撒的茶盅裡殘茶倒掉,新斟杯熱茶遞予他,顧自繼續,“當年若非有人檢舉陷告,姐姐姐夫,興許不會出事。”

廉衡緩緩喝了口茶,深長一吸,試圖將所有震驚內化,他明白有太多的他不知曉,他既需要勇氣和決心,更需要忍耐和鎮靜來面對所有不為他知的真相,他需要平靜,就像一池無風無浪的平湖,不管是何真相他都得拖入心湖深處,一縷縷一寸寸慢慢消化,令湖面不掀出一絲漣漪。以是他很快平靜下來,額頭碎汗亦慢慢蒸乾,呼吸漸次溫穩。

他梳理著思路,接住段明的話,終開始一句句引導盤問:“兄長長姐,是段氏皇族,所以,當年,有人藉此誣告,父親肆奸植黨、通段叛國?”

段明點頭:“可,長姐化名林昭,行走江湖多年,身份理應無人知曉。”

“所以,是父親至親至信,出賣了他。”

“或許。”段明頓了頓又道,“再或者,是他更信任的人。”

“更信任之人?”廉衡來回琢磨著這話,腦海第一篩過崇門,第二篩過廉遠村也即當年父親義兄傅忠義,第三個,閃現他腦海裡的,是相里為甫,第四個,則是楊鴻禮。第五個,是文隱山,一位大隱隱於市的父親高山流水的知音。

人心似水,可淺可深。相里為甫和楊鴻禮,他無法直接排除,至於文隱山,昌明十年後銷聲匿跡再無音訊,也難洗脫嫌疑。

段明隨他沉默一陣,雙眼犀利卻不乏光明道:“你當襄王府幕僚,除了幫他奪嫡,也想著借其力量,幫你查明當年的事,意圖昭雪是吧?”

廉衡反問:“那我可否這麼理解,兄長遠道而來,千里尋親,接近我並非是為昭雪,而是,想利用我廉衡,成就別的什麼?”

段明略有尷尬,這種被直接戳穿的犀利讓他有些遲鈍,反應一刻,他才直言不諱道:“是別有目的。畢竟,長姐是段氏血脈無假,你父親通段亦不假,但他有無叛國,是你們大明皇帝自己的判斷,旁人無法干預。替他昭雪,也不是我段氏之責。”

廉衡並未介意他的直接和冷傲,沉思一刻,忽問:“段氏……有什麼,讓世人覬覦的東西嘛?”

段明滿腹疑惑,反問:“段氏‘金銀冢’,你未曾聽聞過嘛?”見廉衡一臉茫然,他呵呵失笑,“萬卷屋狸叔——九宮門‘天機堂’坐鎮副堂主,無所不知無有不曉,你在這王府地位既高,卻居然一無所知。”不鹹不淡的嘲笑,自然刺到了廉衡。

少年亦不鹹不淡的自諷:“人微言輕。所有人衝著的是我廉某殘值,而非我這個人。”

冰冰冷冷的一句自諷,反而要比抱怨來得扎心。

早他一步來到瘦竹園、靜居樓上的大人物,直接被釘在原地,面無表情。此刻,他寧願聽到廉衡嘲諷自己用人還疑有所保留,也不願聽到他自輕自賤。

段明:“你尚有價值,而我,幾乎已無存在的意義。以前所有人都想著殺我,正因為價值。而今,他們都懶得理我,我是生是死皆無所謂。”

“生死只攸關自己,兄長何必因旁人來判定己之死生。”

“說來容易,真當飽嘗煎熬時,確時不如一死了之。”

“‘金銀冢’,是什麼?”廉衡打斷他的哀傷。

“自太祖‘神聖文武帝’開始,至父皇‘正孝帝’,段氏皇朝歷經二十八位君主,三百八十年曆史,世代守護滇南,八府、四郡、三十七部,無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滇南山高林密,煙瘴地廣,卻也得天獨厚,擁有豐富礦藏,自聖德帝開始,金脈銀脈就收歸國家統一開採,短短數年就積藏了數量龐大的金銀。據說,這些金銀,跟著聖德帝棺槨一同葬入蒼山山脈中,只有襲位君主才知棺槨真正埋藏地。歷代流傳,至今。目的,是防王朝生變,用此金銀,力挽狂瀾救亡圖存。”

段明一氣呵成,眼裡閃著精光,彷彿那座金銀堆山的墓葬,就在他眼前了,復國希望就在他眼前了。

廉衡靖默良久,直擊要害:“兄長方才說‘據說’,那就是,有無,尚模稜兩可?”

段明被他一句噎住,眼中精光一瞬幻滅卻又強行點燃:“肯定是有的。誰人不知,我雲南礦藏豐富。父王襲位時,先帝已將秘密轉手於他。”

兩人對視一陣,段明雙拳緊握、太陽穴凸起可見,這股子執傲也是沒誰,不然他皇族出身自我金貴,又何以能在南蠻煙瘴林裡打了長達十年的遊擊。

廉衡為他斟杯熱茶,扶額凝思一陣,才滿含善意卻又十分決絕道:“我希望兄長,能明白,父親就是父親,沒有什麼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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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陡然慍怒:“你這話什麼意思?”

廉衡:“小弟以為,段氏最後一位襲位的‘正孝帝’,您父親,二十年前,也就是昌明七年,已被明皇賜名‘歸仁’,官居雁門衛鎮撫,臣屬大明。既是臣,兄長豈能再稱‘父王’。”

段明嚯然起身,金剛怒目:“你是在譏諷我?還是在貶低?”

廉衡咬緊牙根,顧自靜定:“兄長是我唯一親人,您覺得,我是為何?”

段明長出口氣,怒意漸消,望著面色冷清的少年,既猜不透他是否真會幫他,以及如何看待他動機,亦猜不透他此時坐自己對面各種盤問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末了,拂袖而坐,道:“臣屬大明?臣屬大明,是我段氏最大的錯。”

廉衡深知了境閣雖為密地,但難保明胤不防著他,因而也不敢讓這位不知自己真身的“親舅舅”口出狂言,遭遇閃失,只好再加勸解:“兄長莫嫌我囉嗦,或說話難聽,只是,前袁君暗臣蔽,流毒百姓,天怒人怨,氣數已盡。而你們既已歸順大明,何以又返歸效忠前袁,抗拒明人統一,遭百姓謾罵?”

段明聞言激動:“那明人就賢明進善了?他將我段氏斬盡殺絕,屠戮雲南鐵蹄踏屍,還妄圖覬覦我段氏無盡金銀,這算是仁義嘛?歸仁,他賜名父王‘歸仁’,我們是‘歸’了,可他們有‘仁’嘛?沒有!”

廉衡沉默了。“金銀冢”在他心裡已掀起巨浪。詭異的靖默後,他問:

“兄長想讓我,做什麼?”

“幫我找到父王。我堅信父王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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