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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御賜駙馬

少年微微施禮,溫聲道:“豈敢。小臣反覺,有時狀元不如進士,進士不如落第舉子,進翰林院的未必適合做官,在野高才亦能胸懷家國。科考,只是千萬途徑裡最樸實的一條。”他辭氣卑弱,態度極恭,襯得譴責他的一干清流個個疾言厲色,更襯得敖黨面目可憎。

屢屢吃他暗虧的紀盈一時摸不著他脈,但今日理在他手,不借機收整他一番,回頭不得蹬鼻子上臉,是以追詰羞辱:“狀元倒自視甚清。不過聽聞,你在弘文館慣來蠻霸,今日這朝堂卑微、寧為直伐不為曲全的模樣,表現得倒十足用力。這彎跧手腕,老臣實在佩服。”

“山中有直樹,世上無直人。小民又非草木,自難孤直。”

“狀元口才,能言善辯扭曲作直,老夫是真不敢領教。”紀盈假恭一句,反唇就譏,“不過啊,也有句俗話講,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狀元爺呢,最好先出落出幾根鬍子再說。”這話極具諷刺,坦言他秀裡秀氣娘娘腔,引得朝臣低低一笑。

廉衡軟悶悶一嘆,道:“大人,千里不欺孤的。”

這話“錚”的一聲,射明胤胸腔子上。

而紀盈只當他軟了慫了,窮寇急追,彷彿要在這朝堂一雪前恥:“老夫自問柴立不阿,無偏無黨,並非針對你來,欺你難你。只是瞧這滿殿異聲,替眾人發問,你門衰祚薄、德微能鮮,真就能厚顏出任太常寺少卿?”

少年垂眸,無奈向聖:“諸位詈責,不失一種斧正。末臣理要字字入心。不過,小臣是一個只認君父、只遵聖旨之人,旁的,恕不敢從。”這話,既是說給他們,亦說給明皇。

出列者忽然被擺一道,而明皇,在高高皇權被人微微一碰時龍顏即黑。

紀盈盯他兩眼,心裡惡氣潮湧,不欲幹辯,而直搗黃龍:“狀元既盤盤大才,想那科考試卷還不能將你真正學問顯揚,不若借今日契機,將銀鈔之道再講他一講,大可以想講什麼講什麼,欠不可藏著掖著,說出來叫老夫們討教討教,亦叫陛下指點指點。”

“晚學不敢。”廉衡執笏,揖禮淺笑。

“怎麼,怕肚裡墨水不足?應付不來?”熊韜略激將。

少年初入朝堂,掐指認識的不過幾人。相里為甫中庸啞舌,趙自培被貶,尤錢曹三人尚在雲南,周遠圖外放海邊,明皇觀戲,明晟篩將,明胤泥塑,眼前認識的人當真算一個沒有,自無一人能替他幫腔一句。他被諸官逼至一角,一個個雙眼圓睜想看他落窘出醜、怯場失態,好鳴那心間一絲不平——憑何你伸手全得。

廉衡微微哽凝,再度溫恭:“區區小儒,自不敢同諸位比肩。”

“你這是慫了不成?”熊韜略追打不止。

見他不語,敖廣冷笑一聲:“狀元爺既有自知之明,那這職位,庸人直上怕是不能服眾了,陛下,還請三思。”

明皇本想坐山觀虎鬥,見廉衡慫態,情知他在避芒,臉色還是油然陰雲。他盯向廉衡,彷彿在等他給個交代。見少年依舊一心求退,乾脆金口冷開:“駙馬代表著勳戚,眾卿你追他逐,成什麼樣子?腹內就無其他國之大事,要你們爭辯?”

眾臣忙道:“臣等不敢。”

廉衡闔上眼簾,瞬又睜開,知自己不可再躲,再躲,明皇就要將他當棄卒了,終垂首接話:“容稟陛下,聖躬面前,諸位大人非要指教,微臣豈敢不受。只是微臣初出學堂,有方無圓,若一時嘴直,還望陛下望諸位大人,給予包容。”

明皇陰鬱臉色好轉一分,看眼諸臣,叮誡句:“不得有忤逆之論,其餘但說無妨。”

廉衡:“微臣遵諭。”言訖他直起腰身,先轉向熊韜略,和風細雨道,“同紀大人討教前,容小臣和熊大人說句話。”

熊韜略:“還請駙馬爺,一定要說出一朵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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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依舊是和風細雨:“朝之六部,從主事到尚書,歷任皆為文官。大人武將出身,按理,應走衛所、五軍都督府一系,從小旗、百戶、一路進階到指揮使、都指揮使,到總兵官職,方可兼五軍都督府的僉事,左、右都督了。再往上,就能同敖相爺比肩,奔封伯封侯去了。然,大人既得皇恩浩蕩,破格走了文官路,佔了文官碗,說話,做事,也當像個文官才行。粗言鄙語,朝堂之上聖躬之前,最好不講。”

以馬黨為守的文官,噗嗤低笑,所謂自取其辱大抵如此。

熊韜略忽臊一鼻子灰,一時怔在原地,啞口結舌。

敖廣雖也武將出身,但心眼比熊能好使一些,自聽出了話中厲害。他和熊韜略皆武官出身,卻硬擠上文官路,原因,若要一句戲謔概括,就是一品武官比不過七品文官,雖是誇張說辭,但自建朝以來,一直是沿襲前朝習俗,重文輕武守內虛外,因而武官分量根本不敵文官。以是他敖廣戎馬半生,才侯伯虛名不要,硬要擠進這朝堂中樞。

這是人人皆知的事。

但已無人舊茬重提。

即便早年傅硯石提過,百官礙於敖廣在朝勢力在軍能量,鮮有同聲指責的。而今這廉衡,被他們擁逼之下,利口一開就一刀直砍命門,實屬狠撅。可他已不能吭聲,這板上釘釘的事,說不好了,明皇一怒來個恢復舊制,那他和熊韜略再被架空到武勳虛職,也不無可能。他只能沉默,令石子沉湖,波瀾不起。

見其沉默,杵一邊的紀盈冷冷插話了:“駙馬爺指方畫圓,好生厲害。卻不知,要同老夫討教什麼?”

廉衡態度始恭,最後求曲:“小臣無意得罪,大人不若,就此放過。”

紀盈:“朝堂爭論,既可開筋活腦,又能生出奇思妙想。不失好事一樁,你再一味退縮,豈非辱狀元頭銜?”

少年那一瞬的被逼無奈,盡數落明胤眼裡。他很想站出,幫腔一句,可他不能。廉衡最後抬眼望向他時,他卻又莫名撇頭,一派置身事外。少年茹苦,收回那毫無著落點的眼神,眼瞼披垂:“大人窮追不捨,小臣只能無禮。辯論,不敢,不若向大人討教幾個問題,大人若能解惑,小臣就求陛下,收回成命。”

大殿一時啞寂。

明皇顯然來了興趣。他就喜歡當一位觀釁伺隙的王。

紀盈揣摩到聖意,順風迎上,傲然道:“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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