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以為日子就這樣過去，直到那日司馬安病死的訊息傳來，司馬靖失魂落魄地從外面回來。

他對它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三姐沒了”

司馬安死在了十一歲，花骨朵的年紀被病活生生拖死，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兩個月，在半夜斷了氣，早上人去看的時候，身體已經涼了。

落雨其實很心疼司馬安，從小過著沒爹沒孃的日子，病痛纏身有苦無人傾訴。

“大夫人她們這麼說？”落雨問道。

提及此處司馬靖咬牙道：“她說二姐就要出嫁了，紅白相撞，白事繞道”

事實上王如汝只給了一口棺材把司馬安找個地方埋了了事。她的出生沒多少人知道，她死了也沒多少人在意。

“替我給她上柱香”落雨悲傷道，好的人總是過得不好，這是什麼樣的世道呢？

第二日司馬紅大婚，嫁的是金陵錢家，屬於遠嫁，司馬府的人安排了許久，王如汝忍著淚水將司馬紅送上路。司馬靖參加了一半就走了，這一次他牽著落雨出門，買了紙錢和一些糕點上山祭拜司馬安。

落雨是自己要求出門的，兩年來它想了許多，直到司馬安的死才讓它幡然醒悟，難不成它也要像司馬安那樣把自己關起來，關到死為止？人家是不得已而為之，它好腿好腳的應該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落雨打算送司馬安一程，算是多年陪伴的一點心意，也是對過去的自己的一場告別。

“我是不是真的很黑啊？”落雨想起司馬安曾嫌棄它的話。

司馬靖聽了笑道：“沒關係，你還是有白的地方的”

落雨假笑地看著自己的四個蹄子，這大約是它全身上下唯一白的了，不知是什麼原因，它小的時候並不明顯，長大後四個蹄白得像雪一般。

司馬靖見落雨一臉頹廢，安慰道：“我今日看了一篇文章”

“什麼？”落雨問道。

司馬靖勾勾唇，爬著山路，徐徐道來：“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祗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

落雨聽著耳熟，張口就來：“這不是韓愈的《馬說》嗎？你怎麼提這個，難不成是在變相的說我能吃？”不對，我也不是千里馬呀！

司馬靖一愣，定眼瞧了落雨整整半晌，道：“有時候，我總覺得你不是一匹馬，而是一個人”

這下到落雨愣住了，它小心翼翼地問：“若我真是個人呢？”

司馬靖哈哈大笑：“若你是個人，我一定娶你！”

這句玩笑話被落雨記了半輩子。

行至山頭，司馬靖將一罈桂花酒拿出來，倒了三碗，又把糕點和紙錢拿出來放在那塊木牌前，上面寫著：敬姐司馬安之墓。

司馬靖坐在墓前，將一碗酒撒向土地：“三姐，小時候你說要我快點長大，給你買千層糕，現在我買來了，你卻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