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日是元宵節,沒什麼煩心事。縣衙這條街上行人本就不多,衙裡當官的又都不在,也沒人會訓斥他,這衙役無聊地想東想西,過了一會,就睏倦地閉上了眼,接著哨棍支撐著身體睡過去了。
迷迷糊糊之間,突然看見眼前有一人,隨即便大聲叱喝:“何人來此,速速報上名來。”
可過了許久,久到他又要進入夢鄉,也沒見有人回答。哨棍傾斜了一個輕微的角度,這衙役的腦袋猛地垂墜一下,瞬間清醒過來。
他環顧四周,擦掉嘴角溢位來的口水,摸不著頭腦,自言自語道:“奇了怪了,分明看見人了,難道剛才我是在做夢。那我也太盡職了吧,嘖嘖,夢裡都堅守在崗位。”
宋端是昨日到達宜新境內時,天已經黑透了。
一路風塵僕僕,衣服沾染灰塵,蓬頭垢面。再有一個多時辰的路程便可到達宜新縣城,況夜已深了,明日一早趕路吧。
宋端走進一家官驛,沐浴淨身,換上新衣。等做完這一切事之後,他坐在桌前,蠟燭搖曳著照亮了他的面容,昏黃的燈火舞動著,將他的神色一覽無餘。
宋端苦笑出聲,不只是近鄉情怯,見人也是如此。他不想讓小師弟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風寒霜重,宋端吹滅桌上的蠟燭,整個房間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日出時橙黃色的暖光灑在地面上,卻並不能驅散夜色帶來的寒意。一人一馬,此時已經出發了一段時間了。
辰時剛至,宋端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了宜新高大巍峨的城門前。
宜新屬於清赤,但卻在清赤府的外圍,他雖在清赤待過一段時間,卻並未來過這裡。清赤府早就是一團已經腐敗的淤泥,就像是一湖即將沸騰的死湖,湖內雖是一些不堪重用的蝦兵蟹將,但人數眾多,若不能一網打盡,那就會野火吹又生。
守衛檢查一遍,對著他的模樣又看了一眼,對照無誤之後便將他放行。
宋端將蓋好章的商賈通行證書收回懷中,對著兩人問道:“兩位大哥,鄙人雲遊四方,初來貴地,能給些指點嗎?要是想在這裡做買賣生意,得看誰的意思?縣太爺?”
“沒事別瞎問,自己進去打聽不就知道了,別礙事了,快走快走。”這守衛語氣說不上好聽,還帶著些不明顯的咒罵。
那雙丹鳳眼眨了一下,也不惱,反而笑語盈盈,順手往這兩位門衛手中各自塞了一塊碎銀,宋端拱手道:“麻煩幫幫忙。”
觀宋端面目身姿,如何都不像普通的小商人,倒像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當然,就憑他剛才給的那兩塊碎銀,也能看出他出手大方。現在宋端這種求人幫忙壓低姿態的模樣,讓這兩個守衛油然而生一種詭異的優異感。
這兩人看到手裡的銀子,掂了掂重量,眼睛都直了,看四處無人,急忙把銀子收到腰間。之後兩名守衛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咳嗽幾聲,對著宋端勾了勾手,在他耳邊道:“看你也識相,那也不妨告訴你,你要真是誠心想做買賣,找縣令沒用,得去找陳家的陳老爺陳向坤,他才是做主的那個。”
宋端一副疑惑的模樣,像剛入社會一臉蒙的傻小子:“兩位大哥,這些年我去的地方也不少,還是第一次見不用找縣太爺就能完成的生意。”
守衛嗤笑一聲,“這縣令才剛上任,又是個年紀輕輕的小鬼,根本壓不住陳向坤。小兄弟,你只要得到了陳老爺的首肯,這生意做起來肯定不難。”
宋端垂下眼簾,語氣裡滿是激動:“多謝兩位大哥教誨,我知道了。”
宋端牽著馬走進宜新縣城,街上已經遍佈花燈,大街小巷,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宋端恍惚了片刻,腳步稍微有些停頓,原來今日是正月十五,又是一年元宵節了嗎。
去年今日,他也是與小師弟同賀上元佳節的。
他將馬寄放在一家客棧,邊走邊問向縣衙走近。
越接近目的地,他的心髒跳動得越快,小師弟見到他會開心嗎?宋端輕抿了一下嘴唇,上挑的丹鳳眼微微閃爍,劃過的不知是期待還是苦澀。
縣衙大門外守著的衙役的腦袋一會向下垂一下,不時啪嘰一下嘴,似乎已經進入美夢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門前站了一人。
宋端冷冷地看了這衙役一眼,真是懈怠。空曠的縣衙可以讓他隨意進出,卻見不到誰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