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屏奴有些奇怪,但還是笑著又說道:“孩子,怎麼了?”
十幾年前,容貌姣好的年輕婦人看著幼童,柔聲道:“瑎兒,怎麼了?”
時間似乎靜止了。聞瑎一動不動地望著周屏奴,半晌沒有其他動作。
原來前年她見到的那模糊的人影不是錯覺。
氣氛似乎不太對啊,方蓉看了看笑容似乎快僵在臉上的周屏奴,在後面悄悄戳了一下聞瑎。
“三夫人,這個人叫林憶,是常邑林氏,袁家的表親。不過她現在嗓子有點不太舒服,所以說話可能有點困難。”
方蓉連說帶比畫的,模樣嬌俏活潑,逗得周屏奴笑出了聲。
周屏奴輕點了一下方蓉的額頭,眉眼含笑:“你這丫頭還是和原來一樣,我家佩兒前幾日還和我說要找你玩呢,不過昨天她受了風寒,所以今日只能遺憾地缺席這次的秋日宴了。”
三夫人,我家佩兒。
聞瑎喉嚨發緊,硬是扯出一抹微笑,對著周屏奴道:“三夫人,小女子無什麼大礙,只是見到您有些開心的不知所措,剛才有些失態,還望三夫人莫見怪。”
周屏奴本想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聞瑎依舊死死地抓著。聞瑎觸及到她望向自己看似溫柔的視線,心裡自嘲了自己一番,緩緩地松開了手,神情也恢複了常態。
她對著周屏奴有些歉意的笑了笑,退到了一旁。
聞瑎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強迫自己的注意力轉移,昨日被劃傷的那倒口子又崩開了一個淺淺的縫,手帕被瞬間浸染,卻仿若一朵綻放的血梅。
聞瑎的心徹底靜下來,雙眸微抬,彷彿無意一般,側眸窺看著徐夫人。
徐夫人淺淺和兩三位姑娘交談過後,便一直在與施安婉交談,言辭不乏喜愛之意。
其他姑娘也不怎麼去靠近徐夫人,是有自知之明還是其他原因聞瑎尚未觀察出來,但是顯然比起徐邈敞的正妻徐夫人,這些姑娘更願意和三夫人周屏奴親近。
這似乎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聞瑎心中毫無波瀾,彷彿剛才因為見到周屏奴而失態到甚至忘記偽裝的不是自己一般,此刻那雙桃花眼再不見剛才愕然。
只是,聞瑎眼神閃過一縷幾不可察的淩厲。
施精濂是吏部侍郎,向來與徐家交好,在青林黨之中也頗有話語權。而且他本身作為三品大員,即使不如徐邈敞,但也不會比其他官員差。
從這個方面看,徐夫人偏愛施安婉並不奇怪,但是她應該沒有眼花,徐夫人似乎在施安婉的手上套了一個鐲子。她分明記得,施安婉的左手手腕原本只有玉鐲,而沒有那個銀色的鐲子。
聞瑎的視線從已經分開的徐夫人和施安婉身上移開,隨意掃向某處,目光幽深,眉眼之中找不到一絲溫度。
“喂,林憶,你看什麼呢?難道是金花茶,雖然挺好看,但也不需要一直盯著吧。”
林憶是誰?聞瑎腦中突然劃過這句,突然猛眨了下眼,哦,是她自己。
不過,方蓉顯然和她哥哥是一個性子的人,天生自來熟,“三夫人說這次她準備的秋日宴的吃食特別好吃,我光聽聽就溜口水了。你孤零零的,我的閨友今日也沒來。我看你也挺閤眼緣,一會咱倆坐一起正好結個伴。”
方蓉和徐佩,嗯,應該是叫徐佩,徐邈敞和周屏奴的女兒交好。而且除了施安婉之外,方蓉明顯比其他姑娘跟大夫人和三夫人更熟悉一些。她或許知道一些徐家的事,坐一起也正好方便套話。
方蓉拉著她拉著聞瑎邊走邊說:“我偷偷告訴你,這次徐夫人親自來就是為了給自己選兒媳的,她往年可都沒親自出現過。你一個外地人初來京城,一會兒見到那些男人要是害怕,就低頭別說話,這樣就沒人會理你了。”
她拍了拍胸脯,非常驕傲地挺胸道:“這都是我的經驗之談。”
方蓉非常熱心地給聞瑎科普了一下秋日宴的主要流程。
雖然聞瑎早就知曉,但是方蓉的觀點不同於袁瞻的講述,卻更加符合今日的情形。
雖說古代男女之間的婚姻多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約,但是並不意味著男女沒了接觸了機會。對於達官貴族的子弟來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家中有未曾婚配的兒女而舉行這般的宴會的官員,其目的眾人自然心照不宣。
一般來說,午膳之前,男女分開而坐,各自遊樂。但午膳過後,長輩和已婚之人便會先行離開,留下還未婚配的少男少女。
投壺、飛花令、吟詩作畫,這些個遊戲不只男人能參加,到時候姑娘們若是有誰想參與其中,也無甚問題。
方蓉無奈地攤了攤手,“其實昨日阿佩給我送信告之我今日她不能參加的時候,我也不想來的。但是我娘非逼我來,不然就斷我月俸。金龜婿,金龜婿,本小姐現在可不想嫁人。”
她看到聞瑎明顯詫異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示意聞瑎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你剛來京城不知道,今日這場秋日宴,除了徐令孺那個未婚地,好多原本不參加的今年都來了,要不然這次怎麼會有十幾個姑娘。”
方蓉伸出手比了個手勢,絲毫不在乎淑女架子:“去年,去年就六個姑娘。”
聞瑎此時只是笑著附合她,全然不知一會兒她將面臨的尷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