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瑎自認為她最普通不過,別人把心思打到自己身上來,絕非因為她自己曾是探花。聞瑎眸中染上濃墨般的黑色,更大的可能是因為她的老師。
但若是這些人把主意打到老師身上,她可不依啊。
聞瑎嘴角含笑,眸卻愈發冷,方寺丞,你上面是什麼人呢,目的又是什麼呢?
已是黃昏了,天色暗得很快,天空中已不見多少亮色了。
在方春明“自言自語”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和周圍寂靜的環境融為一體,彼此都緘默無言。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穿過連廊後,聲音逐漸嘈雜了起來,聞瑎也看到了一間通亮的屋子,周圍圍著很多人。
這時,方春明突然出聲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親暱和歉意。
方春明拍了拍腦門,有些懊惱地說:“真是的,聞瑎,要不你現在回去好了,我再給你放幾天假。到時候我親自給袁瞻說,不用怕他會責罰於你。”
聞瑎假笑,方寺丞,現在再說這話似乎已經晚了吧。
腳步聲逐漸逼近。
聞瑎抬眸,袁瞻大步向兩人走來,全身散發著寒氣,一身黑色錦衣,面無表情。
方春明對著袁瞻有些討好的笑了笑,一把將聞瑎推到了袁瞻面前,“看看,老袁,我把你的好屬下帶來了,正好也讓她見見世面。聞瑎,快去。”
方寺丞,在下果真沒有“看錯你”啊。聞瑎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繼而對袁瞻道:“見過少卿。”
袁瞻眉心皺在一起,周身的氣壓更低了,他的聲音彷彿從牙縫裡寄出來似的,聽起來異常的冰冷森寒,“方春明!”
“少卿,下官在,您有什麼吩咐。”方春明十分狗腿地賠笑,自說自話,“哦,是讓下官進去檢視蕭國舅的狀況是吧,好的,下官這就去。”
方春明和上次一樣又溜走了,那動作異常熟練,像是與預演過千百次。
“既然來了就跟在我身後,不要亂跑,知道嗎?”袁瞻揉了揉眉心,聲音低沉暗啞,像是砂石在心間研磨而過一般。
他的話讓聞瑎有些奇怪的感覺,雖然上司是個狗上司,但是人可能還是不錯吧。
“下官謹記少卿提醒。”聞瑎拱手作揖,態度異常尊敬。
袁瞻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聞瑎一眼,無意地嘆了口氣。他走在前面,上位者的氣勢陡然放開,表情愈發淩厲。
按照下人所說,今日蕭博崇用過午膳後,有些睏倦,便揮退了其他人在屋內歇息。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後,蕭夫人得知蕭博崇今日還未用藥,便吩咐家奴將煎好的藥送入蕭博崇屋內。此時已是神時,熟悉蕭博崇的下人都清楚,按照蕭博崇往日的習慣,此時他應該已經醒過來。
但是當這名僕人敲門送藥時,卻沒有聽到蕭博崇的任何回複,他害怕貿然打攪到熟睡的蕭博崇,便守在屋外等待。
而後,蕭夫人發現前去送藥的人還未回來稟告,便親自前去蕭博崇屋內,推門而入發現蕭博崇已經斷氣。
根據仵作判斷,蕭博崇應該是在未時四刻,也就是蕭博崇用完午膳的一個時辰之後死亡。身體沒有遭受傷口,也沒有任何部位遭受打擊。但是蕭博崇的眼睛充血發紅,面容痛苦。
目前只能大致推斷蕭博崇的死亡時間,但是具體的死因,還需要對蕭博崇的屍體進行進一步的解剖。
但是問題就出在這裡,蕭夫人一口回絕了這個請求,這讓這件案子陷入了僵局。
聞瑎剛走進屋子,就聞到了一股怪異味道,像是甘草味,但是卻又混雜著一股濃烈的柑橘味,她又吸了一口氣,發現這味道第一口吸入鼻中的更加令人難以接受了,像是臭雞蛋加上爛肉的味道,讓人難以忍受。
聞瑎眉頭緊蹙,她屏住呼吸,忍住心裡的不適看向那張床,蕭博崇躺在上面,暴露在外面的面板上有暗紅色的斑痕。
她有些想吐,她知道這味道是什麼了。去年她只是在宜新城門外遠遠看到了成山的屍堆,冬季冰雪的覆蓋又掩蓋了那些死者身上散發的味道。但是現在她離屍體僅有一丈之遠。
不能露怯,絕對不能露怯。聞瑎死死掐著一隻手,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唇色慘白。
聞瑎忍住胸腔中翻滾的惡心,閉眼一息,黑暗中若有若無聞到檀香,縈繞在鼻尖,那種味道很平靜,剛才心中的一切燥意,仿若都消失了。
聞瑎睜開眼,一串佛珠映入眼簾。
袁瞻平淡地說了一句:“拿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