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按照慣例,殿試內容由內閣大學士提前幾天預擬,然後再上呈請皇帝選定。但是前朝因為預擬題目到確定試題的時間差,發生了震驚朝野的舞弊案。
所以自那之後,所有題目全是在殿試前一天秘密擬定,皇帝欽定後立即刊刻印刷。本朝刊印場所由軍隊監控把守,嚴防洩露。
就像現在在監獄裡印刷高考試卷一樣,這些都是為了防止試題洩露的作弊手段,直至殿試當天淩晨,試卷才印刷完畢。
當“新鮮出爐”的試卷分發給聞瑎時,鼻尖還能嗅見淡雅的墨香。
耳邊是紙張鋪陳開來的唰啦聲,聞瑎將試卷展開,視線聚集到題目上,殿試只考一道策論。
這套題目是根據《易經》中“九二”卦:“井谷射鮒,甕敝漏。”和《春秋左傳公羊傳穀梁傳注》中的有關內容而擬製出來的。約四百個字,近乎一篇小作文。
她用一隻手扶起衣袖,筆尖在硯臺上輕輕蘸取,邊看邊思考著問題。
“甕”在這裡指的是汲水的大型容器,而需要洗淘出的正是井裡的汙水或者說混有生物的髒水。而現在由於使用頻繁,甕已經變得破舊。這是在暗喻如今的朝堂。
“井谷射鮒”“甕敝漏”,都是講水井還在進一步修整過程當中,這是修井之難。這道題的出題人可真是大膽,難道是在暗喻朝廷之中的官場腐敗和官員們的貪腐程度——聞瑎眉頭稍皺,她不知道自己的破題是否過於激進。
聞瑎手腕收力,在宣紙上寫下了第一個字。
士所以成名者,在於有經世之才也;其不被用者,在於無經國史德。故聖人之所以然,蓋我無令聞。
她專注於筆下,並不知曉身後何時來人,而這人又何時離去。
殿試的考試類似於現代寫的作文,不過時間並不短,只要在太陽落山之前上交試卷即可。
宣紙上的字跡不似原本端正大氣的顏楷,而是有些潦草的草體,但並不淩亂。聞瑎的鼻尖不知何時冒出了些許的汗珠,她這篇文章寫得如此露骨,言辭尖銳。
可是也不知是大腦出了問題還是如何,腦中前前後後就只有這一個想法。
她擦掉臉上的細汗,眼神冷靜,拿筆之手未見絲毫顫抖。
呼了一口氣,從桌側拿出一張嶄新的宣紙,她將草稿上的文章用正楷謄了上去。
半個時辰後,她停下了筆。
仔細檢查幾遍之後,試捲上的字跡已幹,她交卷了。
交上來的試卷被迅速送往東側的中左門的彌封官處,蓋住聞瑎的名字之後,試卷被裝入固定的箱子裡護送至專門的閱卷場所。
聞瑎在太監的引領下,低著頭離開保和殿,這是規矩,不能直視聖顏。
宮門外停放著幾輛馬車。
一個穿著深青色奴僕裝扮的人向聞瑎走來,對著她身後的人彎腰鞠躬:“少爺。”
“走吧。”
身後的人加快腳步,與聞瑎擦肩。
而後,他的腳步稍微頓了下,側身對著聞瑎道:“可是陸公的弟子?”
聞瑎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陸公,陸有之,這事應該沒多少人知道。
“徐令孺。”這人輕笑一聲,說不清道不明,隨後便邁著大步離開了。
徐令孺,徐邈敞徐閣老之子,老師在朝時與其父意見每每相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