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瑎站在那裡看了一會,自知擠不進去,就牽著馬準備離開了。
“呸,也不知道哪來的女人,拋頭露面的,不守婦道。”周圍還有人在附和他,說的都不是什麼好話,充滿了對女性的貶低,難以入耳。
聞瑎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她回頭尋找說話的人,但是那些人卻早已散入人群之中,無跡可尋。
聞瑎的拳頭緊了。
她忽然想起了八年前,那時候她不過是個秀才,剛剛得了張科舉的入門票,便想著為女子謀利,可惜那時她也只是個秀才而已,無甚大用,只得空想。
現在她已經達到了當年連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她已經能做什麼了。
聞瑎看著熙攘的人群,又看了看眼前這些書生模樣的學子,轉身離開了。
太興四年,傳臚大典。
聞瑎站在百官之中,看著今年的新科進士,聽著熟悉的鼓樂鳴鞭,有些感慨,歲序更替,華章日新,但此時的心境已經和以往不同了。
不過裡面似乎有個人有些眼熟,聞瑎又看了他好幾眼,對了,她想起來了,此人是當初她在北街遇到的那個書生。
本年的新晉進士按照春闈名次依次就位,站在第六排的張安先這次發揮超常,會試得了第十一名。
然後他不過是稍微動了下眼睛,連頭也沒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百官之中身穿緋色官服的聞瑎。
張安先眨巴了眨巴眼睛,那個位置好像是禮部官員的位置,那個人穿得好像是正三品官服,那張俊臉他還有印象得很。
娘啊,他上次是不是在聞侍郎本人面前說要去蹭蹭她的運氣。
聞瑎收回了視線,思緒已經到了兩月之後的大型朝會上,自然沒有發現那個眼熟的貢士古怪加震驚的表情。
幾日前,陛下下令要對現有的大齊律法稍作修訂,六月的朝會上需要百官將各自的議案一一呈現。
凡法令更,則利害易,利害易,則民務變[1]。而大齊自開國以來,《大齊律》修改不過寥寥兩次。
聞瑎一點也不會懷疑自己的提議會遭到很多官員的反對,但一想到兩月前聽見的汙穢之語,還有這些年的所見所聞,她的想法就愈發堅定。
傳臚大典結束,宋端自然地跟在聞瑎身後,然後臉上帶著笑戳了戳聞瑎的肩。
聞瑎回頭,瞬間放鬆下來。
宋端慵懶的聲線在聞瑎的耳邊響起,聲音卻莫名的有些歡樂,“最近袁瞻那家夥沒有來騷擾過你吧?”
宋端雙眸含笑,他邀功似的看向聞瑎,那張惑人的臉貼近聞瑎,對她眨了眨眼。
雖然初見的時候被他這張臉迷惑過,但是聞瑎現在已經完全免疫了,伸手直接推開幾乎快要掛在身上的宋端。
沒有推走,聞瑎瞥了他一眼,算了,她也沒再用力,就這麼任由他把自己摟在懷中。
“我給袁家使了點小絆子,袁文璲的兩個好兄弟,已經足夠他焦頭爛額了。”宋端幸災了一句,然後態度驟變,開始賣慘道:“可惜我幼失怙恃,孤身隻影,舉目無親,是體會不到這般感覺了。”
“這招用過了。”
終於不是那種表情了,宋端心裡鬆了口氣。
他松開了聞瑎,彷彿只是無意問道:“珩屺,剛才想什麼呢,愁眉苦臉,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
聞瑎抿了下唇,“六月的朝會。”
宋端拍了拍她的頭,“你身後有我。”
聞瑎嘟了下嘴,恐怕你到時候就不會那麼說了。
她剛想開口,眼眸稍抬就被宋端那認真又慎重的神情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