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是焦急的詢問,可華陽夫人的眼中沒有任何焦急的意味,只帶著少量警告。
秦子楚明白華陽夫人這是在告誡他,讓他見好就收,別真的把安國君氣壞了身子。
望著安國君那不再烏黑的鬢發,秦子楚沉默了片刻,收回視線。
“君上認定阿父在裝病……讓我過來‘看看’阿父,好叫阿父早日病除。”
安國君知道自己走錯了一步棋,忙不疊地放下羽杯:“君上還說了什麼?”
“君上說你病得太過‘突然’。”秦子楚轉答為問,“阿父因何而病?”
安國君顧不上計較個人喜惡,如實道:“你昨日也見著了。後院有人作妖,用我的名義在外頭打造兵器,拿了許多商賈的‘供奉’。我雖被蒙在鼓中,到底有著失察之罪,自然得怒極攻心,大病一場。”
這既是一種表態,也是示弱與試探。
若換了一個心軟的君主,興許會生出惻隱之心,但秦王嬴稷根本不吃這一套。
“君上既然沒有明著追究此事,便是在等阿父自行處理。阿父在這個時候裝病,與推諉逃避何異?”
退一步說,就算真的因為這件事的影響,被氣得生病,那太子這心理素質也太差了。
被後院捅刀,本就讓秦王懷疑他的馭下水平;加上這一遭,更讓秦王對他的心理素質與應變能力感到失望。
“是我想岔了。”想通了關竅,安國君頭痛萬分。
因為常年活在父親的威壓下,每一日戰戰兢兢地揣測君意,他反而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
他把秦王偶爾流露的不滿當做敲打,視作忌憚,愈發小心謹慎,避其鋒芒,卻沒想過,過分的退避近乎於怯懦,只會讓秦王更加看不慣。
若要掃蕩六國,一國之君絕不可唯唯諾諾、畏首畏尾。
恍然的同時,他驚異地看向秦子楚,第一次正視這個從小被他厭惡輕視的兒子。
他與秦王多年父子,十多年以來朝夕相處,對秦王的瞭解竟還不如這個從小去趙國做質子,沒見過秦王幾面的王孫。
安國君心中微動。
秦王多次召見異人……莫非……
一旁,華陽夫人清晰地捕捉到安國君眼中的閃爍,瞬間猜到他的想法。
能夠十多年榮寵而不衰,華陽夫人對安國君的瞭解比他自己更深。
她當即抓住時機,對著安國君耳語。
“第一次興許是意外……可這意外,怎會接二連三地來?君上多次召見異人,必定對他青眼有加。良人若想獲得君上的寬恕,恐怕還得從異人這孩子身上入手。”
秦王第二次召見秦子楚是因為一團草,嚴格意義上來說,也確實是一個“意外”。
但安國君並不知道這一點,他聽信了華陽夫人的話,覺得秦王的幾次召見等同於另眼相看。
要不然,讓誰傳話不好,為何一定要單獨召見異人?